半山竹林（2/2）
君思思就知道自己缠人的功夫没人能及，抱着她是又撒娇又卖萌，总算说服了她答应自己出门。
只是溪姬却并非是为她撒娇才同意的，而是再三考虑，觉得让君思思去，的确比她本人和几位仙主去要好得多。
她留在谷里，就没人知道她身中千丝蛊之事，作为一个强大的靠山，她的威名足以令沈君不敢随意动她。沈君悬赏活人，很大可能不会伤害君思思。再者君思思的武功虽不高，但也不弱。最重要的是，这多年来无所事事的她，还自行研发了一门额外的功夫——
仙炼的脸抽得无比频繁，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溪主站在一起，连动作表情都一样，她实在是有些郁闷：这到底该对哪个请礼啊！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无声站了一会，溪姬终于点了点头：“嗯，可以，去吧。”
君思思装模作样，旋身飞上马车，回头眼神淡淡，语气高贵：“仙炼，我走了，谷里的事情好好照管，若有不妥，我回来问你的罪。”
仙炼琢磨了好一阵，还是把要上车的君思思当成了溪姬：“是，溪主。”
云沂立刻捧着肚子，在旁边哈哈大笑：“仙炼啊，你搞错了啊哈哈哈，要是真的溪主走，怎么会跟你废话这么多啊。”
仙炼的脸色刮起了寒风，瞥见溪姬本人也是轻笑一声，只好咬牙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君思思：“走吧走吧。”别再回来了。
君思思也是哈哈一笑，很有风度地大手一挥：“再见了，我的子民们！”
接着便往马车里一钻，辚辚的响声立刻碾出飞扬的尘土，向着慵溪谷外而去了。
马车一路驶过明镜似的湖面，又过了好几个弯绕的林子和石桥，终于来到了谷外。
这是君思思第三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她的内心无比雀跃，一股紧张混合着激动的感情油然而生。
等马车终于绕出了谷外的重重阵法，她扶起帘子，看着广袤原野上青绿色的一片，清明的双眼透出若隐若现的亮光。
君昭，你等着，要你命的人很快就到了。
***
天水教教宫建在两处对面的悬崖之上，木头都是嵌入石壁的千年古木。宫殿沿悬崖直往上走，越走越高，越走越巍峨，飞檐斗拱金碧辉煌，令来过此地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敬仰。
而沈君就住在最高层的宫殿，长思宫当中。君思思闯入天水教的阵法当中时，他正由几个侍女伺候着，喝酒赏舞，醉生梦死。
于大局无妨，每隔那么一段日子，他总会小小地放纵一下，不敢放纵得太过，怕迷惑了心智。但是人总会有弱点，他的弱点太明显，无法让自己不察觉。只能每隔一阵子舔一舔伤，在醉酒里来往个几回，短暂地遁入世俗不能侵入的地方，在那里小憩上一会儿。
在那里，有一个少女满面笑容，她向他跑来，脸上的笑容美好得尘世黯淡，她手里捧着摘来的毒蘑菇：“小昭，我给你做汤喝。”
沈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你想毒死我吗？”
那少女一脸震惊，捡起一块蘑菇：“这个有毒？！”
沈君无奈：“我骗你干什么。”
少女的眼睛里却全是眼泪了：“我昨天已经给你做过一顿了。”
那是他第一次被人下毒，还不明所以。后来那毒越发地深入骨髓，他才知道她给他下的是另一种毒。
每每在醉酒空寂的时候啃咬着脊骨，沿着身体的各处腾空而上，什么也不能满足。
只有她。
那个把他扑在身下张扬地说“你是我罩着的人”，像一把锋利的箭刺破重重的屏障，直接把他击败得溃不成军。
她的声音明亮而生动，动起来像一只兔子一样雀跃活泼。
“小昭……小昭……”她喊着。
“不准叫我小昭。”他说。
她却仍是叫：“小昭小昭……”声音有时候软绵绵的，带着一点懵懂的诱惑。她什么也不懂，缠着他的时候胳膊腿都是粘在他身上的。
后来沈君想到时都无比后悔，他应该去碰她的，至少在有机会的时候。那时她离得那么近，呼吸都打在耳边……
身前有个晃动的影子扑了上来，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很模糊，但是倩丽窈窕。
他一个伸手将她抓住，往身前一带。天旋地转地压在身下，压制性的动手就撕扯衣服。有一种很原始的冲动在渴望着什么，那个念头被她勾起了，随着年月的推移越发地深刻。
周围的舞者都退下了，一时间整个大殿只剩下两个人。交织缠绕的旖旎就要升起，一切仿佛跟回忆粘连在了一起。
“尊主。”女子嘤咛一声，半推半就，语气里含着说不尽的诱惑。只是太过刻意，目的性太强。
他瞬间冷了下来，眼神聚焦看清眼前的一切。白皙的肩颈水嫩的皮肤，女子的眼神崇拜仰慕，粉色的衣裙一半落在地上，露出光裸的半个身子。
她颈下还有一片红痕，显然是方才他做的。
他浑身僵硬，爬起来的时候有些自厌。
“走吧，月筠。”
月筠的目光一凉，神色里几分不可置信：“尊主……”她又软绵绵地唤了一声，企图挑起他未竟的念头。
外面却突然闯进来一人，金戈甲胄，行色匆匆，走到大殿正中，迎着烛光，看到里面的场景时明显一愣。
“怎么了？”沈君没看身边的人，揉了揉眉心，运了内功散了散酒气，再睁眼时已是绝对的清醒冷冽，“又有人来？”
赤轩点点头，语气恭敬：“是。”
沈君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在背后投下一片阴影，语气轻飘飘：“你制不住？”
赤轩顿了顿：“不是。”
沈君迈着大步向外走，语气嘲笑：“那是什么？”
赤轩跟上去，一脸严肃道：“来的人，好像是慵溪谷的谷主，溪姬。”
溪姬，传言容貌倾国，身姿妩媚妖娆。全身淬毒，毒气百丈飘香。最典型的便是一身红衣一匹红练，能将丝练使用到如刀剑一般地步，天地间唯其一人。
沈君摸着竹子的端口，平整光滑，如利斧削过。空气中漂浮着若有似无的香气，闻得他心头微微一跳：“真的是她？”
赤轩肯定：“红衣红纱红练，绝对是她。而且尊主也看到了，这竹子的切面幽香隐隐，乍闻之下便心思恍惚，这正是慵溪谷的毒。”
香气扑鼻，却带着致命的伤害。沈君收回手，看着火光下被气味勾引爬上来的蚂蚁群，随手一挥。
一股劲风自他手心涌出，竹子切面上的香气顿消，众人的鼻子都像失灵了一般，摇了摇头，恍然清醒过来。
他们都有些恍惚，所有人都在这香气里，想到了心底最柔软的记忆，头脑昏沉了一阵。
“既是慵溪谷谷主来了，看来前面那三个也是慵溪谷派来的，”沈君淡淡一笑，未被面具挡住的左唇角勾一阵深意，“赤轩，把水牢里的三位姑娘请出来，领到偏殿歇息，再把幽慕宫收拾一番，今晚可能有贵客要住。”
“是。”赤轩恭敬地应声，立刻吩咐旁边几位堂主去办事。
沈君却也不再理这些，目光又在那竹子的切口上停了一停，似是有些自言自语道：“这竹林的阵法是彻底毁了，把这片林子也全砍了吧。”
“全砍了？”赤轩闻言很是惊讶，转头看向沈君，“尊主，这全砍了得砍小半个山头呢！”
“小半个山头算什么，”沈君的语气有些幽微，淡淡的，像远处的笛音，“它可是困住贵客了啊。”
赤轩无言，想不通却也只能作罢：“是。”
沈君轻哼一声，撩起外袍转身，夜风灌满了整个外袍，飘飞的衣角挡住了火把的昏黄光线。他又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下落的嘴角显示出心情的黯然，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女子清亮的声音，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比方才更佳四溢的香气，弥漫得漫天漫地，几片桃花花瓣擦过他肩头落地，有一片还幽幽地停在他肩上。
君思思站在几株竹叶茂密的高处，红炼飘忽一抽，身形妩媚得不似凡人，几个教徒仰头，不由得喃喃着：“仙女……是仙女啊……”
她闻言却更是开心，声音出口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像羽毛一般挠得人心头痒痒：
“沈教主可是气我毁了你的阵法，才迁怒于这半山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