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2/2）

“还有何事？”

孟慎柔此时才有机会提起周宁焕，便道：“周叔叔……周宁焕为了救我和无晦，孤身一人去与官兵周旋，此刻只怕也是身陷险境，能否请裴将军派人去救救他？”

裴绍颔首道：“我早已派了人手过去。”

孟慎柔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多谢。”

裴绍“嗯”了一声，没再与她多说，转身出了营帐。

孟慎柔觉得这位裴将军的性子颇为冷傲，对她的态度最多算得上客气，远不似单聂那般亲切恭敬。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若是人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反倒有些无所适从。

此刻心情放松下来，之前强压下去的疲倦感觉又再次袭来，她只想闷头好好睡上一觉。确认孟无晦不需要她照顾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要来热水简单擦洗了一番，勉强算是洗去了这一路的风尘，孟慎柔顿时觉得满身的酸痛稍有缓解。只是一躺下来，便觉得周身如同灌了铅一样，恨不得躺上个三天三夜不起来。

脑中不时闪过这几天所经历的种种，虽然只是数日的时间，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让她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想起周宁焕，她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她一直祈祷他能活着逃出来，心中却仿佛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他不会回来了。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单将军，还伴随着哀哀痛哭之声。

看来是单聂回来了，孟慎柔也顾不上周身的酸痛，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出了营帐，却见营地中间早已聚集了许多士兵，不断有哭声从他们之中传出来。

孟慎柔的心猛地抽紧，急忙想穿过人群挤进去看看，却发现这只是徒劳，正想找个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周遭却突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隐约的啜泣声。

看样子，是裴绍来了。

士兵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孟慎柔趁机挤了过去，跟在裴绍身后往人群中间走去。

当她看清楚人群中心的情景时，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单聂静静地躺在地上，衣服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面色苍白如纸，早已没有一丝生气。

裴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身形随之一滞，良久才站起身来，却半晌没有说话。

“将军，属下们赶去的时候，单将军就已经……”一名军士神色黯然地道。

“抓到人没有？”裴绍冷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军士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属下无能，在附近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人，想来是……已经跑了。”

裴绍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单聂，暗中捏紧了拳头。

“你们替单将军好好整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物，明日便带他回长谷关，其余的事回去再议。”

交代完这句话，裴绍便头也不回地往自己营帐走去了，经过孟慎柔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不知道她的存在一般。

孟慎柔的目光一直停滞在单聂的尸身上，他苍白的面容，和身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无一不震撼着她的心神。她甚至还能回想起，自己在马背上时，身后那人怀里的温度。可是怎么一转眼间，他却成了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

如果不是遇见她，单聂绝不会死。

善良的人为什么总是落得如此下场？

之前是周宁焕，如今是单聂。一个个都因她而死，这份恩情实在太过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一些士兵看向孟慎柔的眼神里开始带着一丝不善，他们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与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公主相比，单聂对他们而言更加值得敬重。如今他们的单将军为了救这位公主而死，士兵们悲痛之下，便将这无处发泄的怨气都加在了她身上。

孟慎柔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跪坐在单聂的尸身旁边，兀自发着愣。

营地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最后还是裴绍身边那名长官模样的人站了出来，道：“大家先回去歇息吧，我去为单将军换身衣服，总不能一直让他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等回到长谷关，咱们再好生送他走！”

等到士兵们把单聂的尸身抬走，空地上只剩下孟慎柔一人时，她才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回了营帐，一头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敢去想，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