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2/2）

“哦。难怪感觉屋子热的很快，原来是双向的。”康国深正想着在这种地方生存还真是不简单。</p>

浅浅就说，“我第一次去天津就有感悟，在北大荒生存的这些人太艰难了，地广人稀，物资匮乏。冬天那么长，人们想尽了办法生存下去，夏天的时候把菜晒干了存起来，囤白菜腌白菜，都是为了冬天能有口菜吃。而天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愁。不过我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个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每一寸黑土地。”</p>

“我小时候小舅姥和小舅姥爷带着我去赶集，我喜欢什么，他们就会给我买，毛票子用手绢包着，放在棉裤腰里。他们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可过年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要过任何东西，他们还总是会拖别人给我买一个彩灯。大年三十晚上让我提着灯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去走夜。那个灯要五块钱，对当时的他们来说很贵了。别人都说别给我买，没有用。我小舅姥爷就跟他们说，别人有，我们家浅浅也得有。我对他们，只有感激。感谢他们把最好的感情都给了我。”</p>

浅浅在自己最最熟悉的地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跟他说，只跟他一个人说。她有太久没有和一个人亲密的聊天了。</p>

康国深就这样静静地听她说话，没有插嘴。</p>

浅浅接着说：“我以前总以为，人没有本事，是天命，没有办法的。就像我和二平，都注定了是平凡人，是人群中最普通不过的那种人。没得选。所以即便上了大学，我不还是我，改变不了什么。可是我小舅姥爷病了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没有念完大学，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争口气，努力去做人上人，哪怕做不到，也不应该是这样。为了能在医院多呆几天，低三下四的求别人，都没有人搭理你。后来，我大舅姥爷花钱找了几个人来，随便几句话，什么都能解决。”</p>

“我小舅姥爷原本有糖尿病，后期严重了，不能受气。他是被章驰的事气病的，那时候不知道是谁知道了我在哈尔滨的事，回来到处跟别人说，说我被哈尔滨太/子/党的人搞了，搞了也是白搞。我大舅姥爷再牛逼也没辙，对付不了人家。我小舅姥爷一听就气病了，天天打电话给他哥哥，想为我讨个公道。我不想再闹了，我害怕，我甚至很后悔，如果我当时能忍气吞声，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我三舅不会背井离乡，我小舅姥爷也不会那么快就去世。临死都不肯原谅我大舅姥爷一家人，怪他们没有照顾好我。”</p>

浅浅坐在小凳子上缩着肩膀，眼睛莹莹发亮，映出灶里的火光。上下窜动。她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眼里东西滑落到地上面，她用脚踩住，消失不见了。</p>

“那都不是你的错，你有权力反抗，你是对的，浅浅，你做的很对。或许，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康国胜轻轻叹息，将她揽在怀里。原来她过去种种表现，都是有原因的。</p>

“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年轻不懂事，还以为蚂蚁可以打得过大象。我知道太/子/党是什么，我查过。我太自不量力了。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所以我不要再错了，我不要你管这件事，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真的。就在我说出那句对不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了。”</p>

浅浅转过头看着他……</p>

他的眸子不是墨黑色，边沿带着点深咖色，眼白泛着水蓝，鲜活而灵动，如繁星一般闪耀，那是没有受过一点点生活的摧残的清澈。不论何种情况下，总是有一种藏着不住的桀骜不驯。</p>

而他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这是一人的身份带给他的，与生俱来。</p>

康国深听着那个刺耳的词儿，自己跟自己冷冷低嘲了一句，“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说自己是太/子/党，什么地界什么人，能算得上老几啊，不自量力。”</p>

浅浅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没你大，就是因为这样，你更不能在意，不能为了那种人降低身价是不是。”</p>

她全部都是在为你考虑。康国深低头笑了笑，抬眼低眉转瞬间，眯眼问他：“那我在你眼里，也是太/子党吗？另一种意义上的太/子党？”</p>

“不是。从来都不是。”浅浅抓着他的手，热呼呼的，很坚定。</p>

“那是什么？”</p>

“是康先生啊。”想蒙混过关。</p>

“就只是这样？撒谎没有？嗯？撒谎了吧？”康国深伸手哈她的痒痒。</p>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浅浅躲了又躲，她怕痒，紧忙说：“其实我在去你小舅家看到你工作室那次想到了一个词。”</p>

“什么。”</p>

“北京顽主。”浅浅笑了又笑，停不下来，“哈哈蛤……李老师说的挺对的，你不务正业。”</p>

康国深手始终搂着她的腰，没有笑，看着她的面孔，她尖尖的小下巴，白白的皮肤，嘴角一翘，说：“我确实不务正业，但我不累，我活的不累。我看到我那些哥哥姐姐们，他们活的太累了，他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身边的人是自己想要的。一辈子太长，不敢想。我不要那样。”</p>

你不要那样，又能怎么样？</p>

浅浅不敢说。</p>

对他们来说，只要眼下是快乐的，就行了吧。</p>

不能往长远了想。</p>

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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