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2/2）

卫南是个有眼色的机灵人，替康国深挡下了许多酒。从前酒局，老板多是敷衍，总觉得这一桌酒，喝的有点怪怪的，老板像是借酒排解什么气儿似的，喝的急了些。眼睛总是瞟着什么人？</p>

浅浅兴致缺缺的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还有半杯，还要喝吗？太难喝了……所有人互相敬酒，唯独他，浅浅没有敢去敬呢。</p>

“大才女今儿怎么这么闷着呢！好像就你还没敬康总酒呢！不像话啊，你可是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最应该敬酒的就数你才对。”赵老师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谁，都看着浅浅。</p>

谁？说谁了？浅浅云里雾里喝的人脑子懵着，反应半天才惊觉，这是说她自己呢啊！</p>

“我……”她很为难，窘迫……</p>

没有想到，他忽然先站了起来，像是就在等着这一刻，举起酒杯，响亮的说：“我哪儿敢让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敬我呀，还是我敬她才是。谢谢你这一路对李老师照顾有加，辛苦辛苦。”</p>

浅浅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架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酒杯，看着他，弱弱回应：“没有，都是应该的。”</p>

这半杯葡萄酒，苦的人心肝都跟着难受，苦的要了命一样。一口气，全喝光了。</p>

平时滴酒不沾的人，这么给面子，大家起哄，还以为气氛被带的更热闹了呢。</p>

李兰之看着这两个孩子，他们明明看着对方，却眼里皆是霜雾，糊了眼睛，看不清了。</p>

赵老师喝了不少，来了兴致，说：“康总，你可能还不知道，丁浅是你妈妈最疼的学生了，这么多年我也是头回见，她是真听话，选课题还是选的楼兰古城，吐火罗文没人想学了，其他学生都说那是火星文，见了都头疼。吐火罗文你知道吧？”</p>

康国深眯着眼睛，点点头，“知道。”</p>

“吐火罗语是上个世纪初在塔里木盆地发现的另一种中亚死语言，在库车、焉耆和吐鲁番等地的古城和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发现了大批用吐火罗语言书写的宗教、文学和医药文献。我说的，还算专业吧？”</p>

“好！不愧是李教授的儿子，专业！来，咱爷俩再喝一个。”</p>

赵老师又跟康国深捧杯，他眼睛的余光瞟着摇摇欲坠的浅浅，这些专业名词解释，都是她曾经教给他的，不知为何，全记得清清楚楚。</p>

他也来了大好的兴致一般，接着说：“我不光知道，我还能讲一讲，你们想听吗？”</p>

“想啊想啊！当然想听！”小年轻们都兴奋，不是对这种语言，是对这个人，都闹着鼓起掌来了。</p>

康国深呵呵笑着说：“玄奘对吐火罗语有过记载，语言去就，稍异诸国。字源二十五言，转而相生，用之备物，书以横读，自左向右，文记渐多，逾广窣利。是说这种文字是由二十五个婆罗米字母构成的。用这种文字写过佛教经典历史着作。我说的对是不对？”</p>

“对对对！一定是李老师教的。”</p>

大家全都为他鼓掌，连李兰之都为之吃惊不小，她儿子从来对她的学术研究嗤之以鼻，看都没看过一眼。这是谁教的？谁给他讲的？</p>

唯一没有鼓掌的人，连旁人的话都听不清了，浅浅迷迷糊糊，趴在桌上，乌泱泱的吵闹声，有点烦啊……</p>

头好疼，浅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电视剧，白墙，单人床，怎的就睡到床上了？</p>

从卫生间走出来一个人，是他，抽纸巾，擦了擦手，很自然坐到了椅子上。</p>

“你醒了？”</p>

“李老师呢？”</p>

“我给她开的单间。”</p>

“那我……”</p>

“她让我照顾你，我给你们全开的单间，我付款，没走你们的经费，放心住吧。”解释的很清楚。</p>

浅浅自那半杯酒下肚，就对后半场的事儿全没一点儿印象了，犹豫着该说点什么。</p>

听见他说：“要喝水吗？”说完，也没有等她回应，就端了一杯温水给她。</p>

浅浅接过水杯，看了看他的眼睛，没有出声。</p>

“这么久没见，没有话想对我说吗？”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稳如泰山，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透。</p>

浅浅只敢看着他手指，说：“你可以抽烟，我不介意。”</p>

“我早戒烟了。”</p>

“选择性缄默症可以治好，我查过了……”</p>

“你关心所有人，就不问我一句吗！我的微信没有换过，电话也没有换过！”他来脾气了，很大的脾气，手扣在椅子扶手上，骨节发亮。</p>

“别对我有怨气，我不值得你恨。”</p>

“没见过你这么狠的人！”</p>

他忽然起身，大步走出去，用力甩上了门。</p>

原来，他还是那样脾气，只是不轻易给别人看了。</p>

浅浅用被子蒙住头，呜呜的哭了。</p>

不是不问。</p>

是不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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