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2/2）
李兰之想跟儿子说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方谨江挡了回去。</p>
“国深来啦？你可来了，浅浅今天不小心摔了，吓哭了，你赶紧进去安慰安慰。我去给你倒点水喝。”</p>
这番无故献殷勤，事情多半就跟她脱不了关系。康国深斜睨了她一眼，没多搭理。</p>
进屋，浅浅靠在奶奶的床上。见他面无表情黑着脸，冲他笑了一下。</p>
康国深两眼只有她，嘴唇没什么血色，眼睛鼻头都是红的，哭过，还哭的厉害。装也装不了。</p>
跟他装没事，没用。</p>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康国深握了握她的手，有点凉，“说吧，怎么回事？”</p>
“没事，我看手机，没注意，绊倒了。压了肚子，吓哭了。”</p>
“真的吗？”</p>
浅浅抿嘴，“真的。”</p>
假的。</p>
她一撒谎，人就慌神，六神无主，眼珠子乱飘。她向来识大体，爷爷奶奶家里，不可能诉说自己冤屈。他实在太了解了。</p>
“你不说真话，我可就出去发脾气了。”</p>
他作势起身，浅浅一把摁住，吓得要命，小脸儿更是煞白。看着虚弱，手上劲儿可不小。</p>
“哎呀，你还行不行了，都几岁了还敢跟长辈发脾气呢，回家再说吧。等会好好吃个晚饭，一家人都为我跑来的，都很有心，别闹不愉快。奶奶那么大岁数还跟着忙活半天呢。”</p>
是啊，都几岁了，他这么说，她还是会信。</p>
他抬眉一笑，她也就能秒懂，伸手使劲儿拍他肩膀，“就知道骗人！逗我玩就那么有意思！”</p>
“有意思，你学聪明点吧。”</p>
“我挺聪明了……”</p>
“聪明个屁，看见消息就不能主动打个电话问问我？骂我几句都行，非要我打给你。你啊，屁股摔烂都不定会哭的人，为什么哭这么厉害你以为我不知道。觉得委屈就得说出来，憋着好受？”</p>
康国深捉住她手腕，亲了一下她手背。又掀开被子看了看她的脚，脚腕后面肿的，裤子撸起来，小腿乌青发紫，印出一道痕，一看就是让东西砸的。</p>
“我没委屈……”浅浅说完这句，怎么都笑不出来了。</p>
没有吗？</p>
骗人的。</p>
康国城大女儿康家缘在院子跟姑姑家的小孩们说：“康康的亲妈妈是大明星，可漂亮了。三叔要和他亲妈妈和好，都上热搜了。”</p>
“热搜是什么？“</p>
“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p>
“那现在的怎么办？”</p>
“离婚呗，她是康康后妈，不是亲的。后妈都坏，不能算妈。”</p>
“……”</p>
原本一下午这么多人打电话浅浅就已经很烦躁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这样胡说八道。浅浅气的往屋里钻，走的急，被狂奔而来的康家和撞了肚子，一时受惊，没扶住旁边的东西，往地上一趴，不大不小的实木柜子，老物件实诚，正好砸到小腿，疼的人差点晕过去。</p>
委屈当然委屈，更害怕，好不容易怀上的……吓掉半条命……</p>
这委屈，全是他惹的，怎么说呀？</p>
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了，脸都撕破成那样了，用脚趾头想康国深也不可能再跟那位好上，还特意打电话解释过，她也不是爱闹的人。就是想不通，一个小孩，怎么能说出那种话。谁教的？</p>
康国深瞧着紫色砸痕，心疼的揉了揉，砸的真不轻。一下就猜出来，这肯定不是浅浅自己不小心，肯定有事儿，要不不能对万宝路撒谎说是崴脚了。</p>
他们家一贯是这作风，秉承家丑不外扬。自家人犯了多大的事关起门自己内部解决，不允许外人知道嚼舌根。</p>
他问：“到底谁弄的？”</p>
这人就这点烦，骗别人一套一套的，谁想骗他就难的很。浅浅不耐烦盖上被子，不许他再看。</p>
“家和乱跑，不小心撞了我，我一时恍惚没注意旁边有柜子，伸手就掏了一把就倒了。小孩不懂事，算了。一会儿出去你可千万别多嘴，大伯母本来就事多，刚才还不高兴呢，说小孩不是故意的，以后我来他们就不来了什么的。弄的我成什么人了，往后谁都不能沾似的。妈都没理她，你也别理。小事化了，爷爷奶奶也少操心，我不也没事么。”</p>
“那万一有事呢？她家孩子是孩子，我的就活该摔一下？我儿子还没出来呢，给我弄没了我就把那小子给她塞回去！我自己老婆我都舍不得欺负还能让她欺负了，我有的是话怼她！”</p>
浅浅硬是让他给逗笑了，拉着他手不放，晃了好几下，说：“哎呀，你别闹了，还嫌不够烦啊，惹一堆事气着爷爷奶奶有意义么。今天爷爷都发火了，血压噌一下上去半天喘不上来气，把我们都吓坏了。”</p>
“为你？这火该发，老爷子一辈子气儿大，没事儿。”想了一下，又担心，问：“真没事吧？”</p>
“妈刚才又给量了一遍血压，确定没事了。”浅浅把他拽到跟前，小声说：“你听我的，好好吃完这顿，什么多余的话都别今天说，爷爷今儿真气的不轻，咱们别添乱了。本来家和把我撞了，都没敢告诉他。”</p>
“那他怎么知道的？”</p>
瞒不了他，浅浅贴着他耳朵说：“柜子倒了，家和那孩子手也快，把咱们送的那个军章摸走了，给了大伯母。大伯母估计也是怕大家都怪她家孩子闯祸，就非说军章是假的，她见过，上面有划痕，你找那个没有，想转移大家注意力。我当时气不过的，成天编排人，没忍住就跟她吵了几句。把爷爷吵出来，我又哭了，就瞒不住了。”</p>
“俩事加一块儿，老爷子就发飙了？”</p>
问完康国深心里就有数了，也是多此一问，这要不发飙就不是他亲爷爷了。身板要是还像以前那么硬朗，估计就得抽人了。</p>
浅浅见他眉毛一挑，也不知几个意思，点点头。</p>
“骂的可凶可凶的了，你说那么大岁数，平时都不怎么愿意说话了。骂人真不耽误呢，骂的可大声了，台面上东西全摔了，往椅子上一栽。吓我们啊，奶奶都吓哭了。”</p>
“没事找事，骂得好。”</p>
浅浅腿砸那样，康国深气儿早不顺了。</p>
“算我求你了，咱别添乱。你没看刚才闹的啊，大伯母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说我们要合起伙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大伯父也不管他们，别提把自己说的多委屈了。我一看，算了吧，就当看爷爷面子了。嗯？算了，好不好？”</p>
浅浅眼角一耷拉，求人的时候小白兔似的，软绵绵的。得人疼。</p>
康国深忍不住抱着亲了一口，“我不添乱行吧。”</p>
浅浅拉着他手，小心翼翼问：“那章真的假的？”</p>
“假的。”他也不装，直接跟她说：“我找人做的。”</p>
“你！害我刚才跟人吵一架！气的要死，你个大骗子！”浅浅伸手打他一下，又怕别人听见，搂住他脖子，“你胆子真大，爷爷你也敢骗啊？”</p>
康国深眼睛一眯，心里十足的有把握，搂着她腰就把人带起来，坐到自己腿上。</p>
“图一乐呵，老爷子未必不知道。他什么脾气我最清楚，有些话不是说出来就管用，得看听话的人想不想听，爱不爱听。老虎的屁股别人不敢摸，我打小就敢。”</p>
人得宠不得宠，还真不是争的事儿，随的是个眼缘心意。同样送东西，他从来能让人称心如意。</p>
爷爷怎会不知？新的旧的，自己命根一样戴过的东西，摸一摸就有数，怎么可能分不清真假。一辈子的好念想，谁揭穿谁才傻子呢。</p>
康国深只是没想到，还真有这好事的傻子上门找骂，乐呵呵的拿手逗/弄她。</p>
长辈家里，浅浅可不敢乱来，拽着自己衣服。</p>
“别闹，也不怕人看见，出去看看，就说我好了。”</p>
脾气尤在，不过不急着发，攒着，先搁心里捋明白就好。不能光知道心疼老婆，家里人颜面也都得挨个顾好。</p>
李卯南说的一点没错，中国式婚姻家庭无一不复杂，掌管起来得有统治江山的魄力和手段。要不然，一锅糊粥，越搅越浑。</p>
康国深蹙了蹙眉，掀了帘子出门，带着笑模样走到厅里，全家人各个看着他心里没底。</p>
他故意走到方谨江身边，一把抱起康家和，悠着他玩转了一圈，放下。</p>
对大家说：“浅浅没事，让我谢谢大家，都费心了。”</p>
奶奶一看，这完全不是他孙子脾气啊，以为浅浅半句没提，越发觉着有愧，拍着他的背说：“怪奶奶老了，没给你看好，让浅浅受委屈了。”</p>
“哪儿能啊，她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个小辈儿，还能让您看着，多不像话呀。怀个孕还成国宝了，不能碰不能沾的。没事儿，下回来您可不能躲着，您得带她玩，教她卷土烟。”</p>
“竟胡说，她来了我都不抽烟。”奶奶乐了。</p>
康国深扫了一眼四下列位排排坐的小年轻们，对着国度眨了下眼睛，“我没时间老陪着她，就指望你们这些有时间的了。是吧，国度，嫂子陪好了，要什么有什么。”</p>
“那好啊，我要换新车。”</p>
“买！”</p>
康家和小孩以为可以要东西，说：“我要玩具飞机！”</p>
“买！”</p>
康家缘知道这位叔叔是家里最有钱的，也跟着说：“我要平板电脑。”</p>
“买。”</p>
“就你脸皮最厚！”国度妈伸手就戳了一下她脑门。</p>
国度捂着脑门子，“我三哥为了嫂子那可是能倾尽所有，对吧。”</p>
“对。”</p>
康国深含笑，顺手拿了根桌上的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不抽。打眼瞧了瞧大哥的妈。</p>
与此同时，方谨江也正好瞅了他一眼，瞧那眼神就不对，没敢再多瞧。这祖宗以往什么脾气她很清楚，浅浅要是跟他学舌了，他不可能还能有这笑模样，要是没说什么……这话里有话的，也不知点兑谁呢。她心里怄着，程靖比人家浅浅，差远了，死心眼儿还清高，教也教不会。天生不讨喜。</p>
康国深就这么看着方谨江，上面那番话就是故意说给在场爱挑事儿的人听的，几个意思在里面，就靠听的人自己品了。品不品的明白，在他这儿有一，没有二三四。</p>
儿子能这个态度走出来，李兰之这当妈的很清楚，这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浅浅这孩子心好，能压事，儿子听她的话。越细想，心里越欣慰，浅浅的好她懂。好就好在知道把“上人”摆在第一位，天大的委屈能憋回去，只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添福寿。</p>
有的人一辈子不懂，有的人一点就通。</p>
也难怪国深外公，只见了一面，事后跟她说：是个有灵性的姑娘，错不了，好好带。</p>
李兰之父亲到了晚年，喜欢讲佛法，不厌其烦。浅浅得空就去听，也算是对了胃口了。</p>
两边老的，都能哄到点儿上。这是她自己的本事。</p>
医生检查完，李兰之又问了些事，康国深靠在一旁细细听着。</p>
不能再摔了，尽快去医院做定期孕检。还有就是得吃进口保胎药。</p>
送走医生，康国深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把烟点着了。几年没抽了，第一口就呛的直咳。</p>
康国诚在背后拍了他一把，手从上到下划了几下，帮他顺气儿。</p>
“心疼了吧。”</p>
康国深吸了几口烟，不习惯了，丢了，拿眼睛斜着他，开玩笑说：“能不能把你儿子管管好，也太皮了。这要是真出事，你说我是打还是不不打？”</p>
康国诚一脸无奈，无心也无力，说：“我没管过，也不听我的，真出事，你随便打。”</p>
“说的容易，不提你妈，光大嫂一人儿就能把我撕了，我还真不敢下手。”康国深寻思了一下，低声问：“徐徐那边男孩女孩？我都忘了。”</p>
“男孩，长的像我。”康国诚说这句话的时候，神采飞扬。</p>
“你啊，造孽吧你。”</p>
哪有什么良偶佳人，赵徐徐查出自己怀孕，不敢说却想要，追求者里挑个自以为好说话的就嫁了，戏做足了，扭头就要离婚。这不调理人玩么，男方翻脸不认人，放话让她出不了珠海。赵徐徐惹上都不是一般人，苦熬几年，她总怕孩子出事，只能告诉大哥。</p>
“你也不验验，万一不是呢。”</p>
这话损了点，但赵徐徐这些年行事，不好品评，本性也好，被逼无奈也罢，康国深是看不上眼的。</p>
康国诚笑骂：“滚，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就是随我爸鼻梁高。”末了，又说：“徐徐不会骗我，她自己验了给我看的。”</p>
康国深回身看了看，说：“她就是手段高，攥着你半条命！”</p>
康国诚自我调侃：“这下是一条了。”</p>
“人弄哪儿去了？”</p>
“天津。”</p>
“你胆儿肥了？”</p>
“珠三角她都不能呆，这是条件，毕竟也把人家面子刷完了。在天津，离我近，不想她再去太远的地方了。”</p>
那种感受，他懂。</p>
康国深看着大哥，总觉得他这些年变化最大，有时候一本正经，有时候玩的比谁都厉害，就是没魂儿一样，什么话都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涛。</p>
除了赵徐徐，唯有赵徐徐，是他心里永远的海浪，能把直接拍死。要命。</p>
哨兵换岗路过，认识康国诚，敬了个礼。</p>
回礼间，康家和从门里冒头，喊：“爸爸，三叔，吃饭了。”</p>
康国诚拧着自己儿子耳朵说：“以后在外面，你老实点，听见没有！”</p>
康家和好像天生就不喜欢这个爸，踢了他一脚，跑了。</p>
“你看，就欠打，打了也没用，滚刀肉。爱啥样啥样吧，管多了又得吵。”不够烦的，康国诚没个好脸。</p>
“那个呢？”</p>
康国诚一愣，只顾着稀罕了，怎么可能舍得打呢？</p>
不用说出来，康国深看的懂。</p>
人啊。不好说。</p>
天天一个桌子吃饭，都未必真是一家人。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恐怕只有心上人才知。</p>
这一餐饭，吃的和和美美，谁都不敢提不愉快的事。</p>
奶奶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送给了浅浅。</p>
佛珠上带着檀香味儿，浅浅睡觉都没摘。</p>
夜里没起夜喝水，也没上厕所，康国深躺在她边上，到点就醒了，自觉等着，老也没动静，睁开眼睛一摸。</p>
浅浅有点发烧了。</p>
而他等天亮，必须要坐飞机出国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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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几章修了一下，我再整理整理，把这文好好写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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