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2/2）
康国城丢了手里烟蒂，没怎么在意，走到她跟前，“怎么了浅浅？司机没来？”</p>
浅浅压低了声音，很小声说：“徐徐给我打电话，你儿子烧糊涂了，找不到你，我帮她联系了医生。”</p>
康国城的脸一沉到底，进去找手机，找了半天没有，他叫了一声：“康家和，我手机呢？”</p>
康家和正从厨房位置走出来，没敢吱声。</p>
他厉声重复道：“我手机呢？”非常吓人。</p>
毕竟是孩子，尤其平时还总挨揍，一吓就怕，康家和撒腿就跑，跑进厨房往正在洗碗的长辈怀里躲着。康国深追过去，瞧见厨房地上摆着个盆，盆里鱼来回扑腾，肚皮下面，黑色的手机，沉在盆底。</p>
姑姑护着孩子不明所以，瞧见孩子吓的发抖，没好气儿说康国城：“怎么了又？你说你一天非跟孩子俩一样的干什么！没个当爹的样儿呢！”</p>
康国城一句话没说，抬脚就踢翻了瓷盆，手机甩出去老远，砸在墙上，碎了，转身拉着浅浅就走。</p>
”什么毛病你！破手机再买不就完了！说起来还是个军人，跟个孩子斗什么气！”姑姑在厨房里气得不行。</p>
康国城谁都没理，只拉着浅浅往外走。</p>
程靖紧跟着追了出来，她没有找康国城的麻烦，只揪住浅浅袖子，愤怒的说：“你为什么帮她传话？”</p>
浅浅懵了一下，这一家人原来暗地里早都在斗法了，连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都心机如此深沉……知道爸爸手机里有秘密，直接给泡了水……</p>
浅浅惊的手抖，“大嫂……”</p>
康国城粗暴的撸开程靖的手，往后用力怼了一下，推了她一个踉跄。</p>
“管好你自己的儿子就行了！别给我有下一回！不关浅浅的事，我顺路送她回家。要发疯你滚回家去发，别跟爷爷奶奶这儿献眼！”</p>
“康国城你混蛋！你不是个东西！她生的就好，我生的就是小畜生是吗！你怎么不去死！”程靖崩溃的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p>
“放心，我跟你这么过，情愿死你前头！”</p>
康国城阴着脸，并不想再搭理她，带着浅浅就走。</p>
出了正门司机已经到了，康国城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只说：“哪个医院？赶紧带我去。”</p>
一路上浅浅都没有说话，坐在后面心里有些难过，为程靖，也为徐徐。男人的无情和有情，都太残忍了。几句话而已，见血封喉。</p>
医院里，徐徐哭着解释，她只是想带儿子看看天/安/门，儿子说特别想看，原本的病还没好透，出了长安街人就烧起来了，一下午了，谁也联系不上，医院里病人太多等到崩溃。她在这边，什么关系都早没了，只有康国城能靠。</p>
浅浅瞧她那模样，无依无靠的单亲妈妈，这样子哪个男人不心疼？康国城本就觉得欠她的，现下更是疼的厉害，搂在怀里安慰。</p>
浅浅想到姑姑丁媛媛，那时候她还小，只记得又一回姑姑哭着来求爸爸借点钱应急，是表弟需要钱用。她说，女人有了孩子，就是自己的另一条小命，还要什么脸？</p>
以前不懂，现在悟透了。</p>
赵徐徐要不是为孩子，不可能把自己过到这么低。哭着求别人，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儿。</p>
浅浅同情她，却一点都不想知道她为离开珠海究竟吃了多少苦，那都是自找的。</p>
程靖更可怜，可悲，甚至更有权力有资格恨他们俩。</p>
太矛盾了，这种状况，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才好。</p>
找大可帮了忙，要去道声谢谢才对，浅浅找到理由，跟康国城他们打了招呼就提前走掉了。</p>
咨询台打听了一下，今晚沈医生有个特殊病人，他留院在坐班。浅浅到了他们科室，一问便知他办公室的位置。</p>
敲门，里面人简单说了句：“请进。”</p>
浅浅推门进去，他正伏案写东西，抬眼见是她，笑了，俩酒窝旋进去，“你朋友的孩子没事了吧？”</p>
“应该没事了，你们医院有保障的。”</p>
“那是，我们院儿科专家门诊全国数一数二。今儿正好我朋友研究生导师坐诊，要不真没办法，还挨了一顿训。”</p>
“大可，谢谢你了，请你吃饭吧。太麻烦你了。”</p>
“那到不用，我也就那么一说。导师训人是习惯。再说，上次你妈给我家送了好多人参灵芝，太客气了。你老公后来来过几回，看个领导正好碰上我查房。你嫁的真不错啊，还说要送我车，太阔了。”</p>
“哈哈，我都不知道他在外头还这么喜欢显阔呢。对了，你怎么还没结婚？上回说婚期定了怎么没动静了，千万别瞒着我们，礼我们必须要随的。”浅浅还奇怪这事，没一点消息了，还怕他偷偷结了不说。</p>
沈可然没所谓的随口说：“分了，早分了。不合适。”</p>
不合适……这三个字完全可以概述所有的情侣分手原因，而且还代表另一个意思，就是能明确表达当事人并不想多说。</p>
又闲聊了几句，沈可然正经问道：“上回的事，你弄清楚是谁了吗？”</p>
“算了，清楚不清楚的又能真怎么着，有时候弄清楚了未必是好事。你瞧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么。都快三个月了，就是偶尔肚子疼，医生让我吃保胎药呢。还挺管用的。”</p>
沈可然静默的看着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嫁去的是个什么人家，那种人家必须要去承受些什么。要如何去做一个聪明的傻瓜。</p>
他也相信浅浅可以做到很好。她从小就这样。</p>
他们躲在一起偷听到她爸爸妈妈的对话。沈可谈虽小也听得懂，不公平！她一点没有表现出伤心难过，还对他说，我爸爸妈妈对年年好什么都给她也是应该的，我是姐姐，要让着妹妹。那时沈可然想的是，我谁都不要让，也不要弟弟妹妹！显然，他是自私且自我的，所以长大成人面对婚姻上的事，他也绝对不会让步，半步都不肯让。爱没有用，爱会随着时间流逝，人必须的把自己摆在第一位。</p>
他好心忠告：“浅浅，你还是得注意，头三个月很关键，抵抗力差的话一定要注意用药，保胎药也要注意。”</p>
“好，我知道。我平时都特别注意，什么都不乱吃。”浅浅看了看时间，司机还在等着，对他说：“下次我老公回来，我们一起请你吃饭啊，一定要请。”</p>
“好，我等着吃大餐。”</p>
浅浅回家后就倒在床上，这一天，真累。</p>
康国深说很快就回来，浅浅当然盼着他早点回来。说是为了郑瑞明的事出去的，他很在意身边的朋友兄弟，尤其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眼看着不管。当初他有事郑瑞明也是掏心掏肺的帮忙，她很理解啊。</p>
再到爷爷奶奶家，程靖不来了，那晚闹了一通，听说被方谨江骂了不懂事。</p>
在姑姑家门口遇上，互相还是打了招呼。程靖清楚怨不到她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就算怨，也没什么用，人家现在是家里的宝贝，人人捧着，得罪不起。</p>
浅浅进门就闻见了药味，最后几副了，终于是快喝完了。国度最近跑这边跑的勤，可不全为了车，她就是想多照顾浅浅。</p>
药碗端到她跟前，国度说：“嫂子，我这小姑子当的够意思吧！”</p>
“够意思！亲妹妹都不如你。”浅浅笑着低头喝药。</p>
“那是，孩子生了我先抱，年年排我后面。”</p>
国度往桌子边一趴，又小声跟她嘀咕：“知道大伯母为什么天天跟长到这边一样么？”</p>
“为什么？”</p>
“爷爷立遗嘱了，改了好几次了，她想知道。”</p>
“不能知道吗？”这种事，浅浅不太懂。</p>
“当然不能了！”国度左右看了看，跟她耳语：“谁提前知道还不得闹翻天？反正我爸说怎么分怎么好，其他几个也没说什么，就她事情多，生怕大伯父不受爷爷待见分不着。”</p>
大伯父是长子，肯定有的分，至于怎么分，还真不好说。爷爷性格古怪，谁都猜不透。除了康国深有那么两下子，不过他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孙子辈儿的也轮不上讨论这些事。</p>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浅浅也不想知道那么多。</p>
厨房里一帮孩子在闹，康家和跑跑跳跳蹦出来，见着浅浅也没叫人，眼神斜着看人，一点没有孩子般的温暖可人，无意识的透漏着冷酷。不寒而栗。</p>
再想起他姐姐几次三番的言论……浅浅真不想多看。两个孩子可怜是可怜，让人一点提不起悲悯之情，不值得同情似的。</p>
孩子教的好赖，还真全看大人。</p>
浅浅是做老师的，从每一个细节都看得出来，康国城家的两个孩子都教的不好。没有一个性格随爸爸，阴郁的很，也难怪他不喜欢。</p>
可大哥就全对吗？当然不是。错误都双方造成的。</p>
大抵天之骄子都是这样的吧。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一切，承受的枷锁也是一辈子无法冲破。所以什么伦/理纲常，寡廉鲜耻，统统都变得无足轻重。</p>
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想要，亦或是不想要。想要就留下，不想要轻而易举就能够抛弃，包括自己不爱的人生的孩子。</p>
可孩子多么无辜，好或者是坏，都没得选。就像远远一样，没人问过她的意见，她愿不愿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爸爸妈妈为了什么把她生出来。如若有一天知道真相，都是可怕的事。</p>
浅浅偶尔想起远远，会有一些心疼她。也是可怜的孩子，不过再怎么心疼，都是别人的孩子。</p>
浅浅跟康国深一再强调，孩子一定必须绝对要在有爱的环境下成长，要让他真真切切的看到，爸爸是怎么爱着妈妈，妈妈又是如何爱护爸爸。被别人好好的爱着才回去好好爱别人。这一点太重要了。</p>
所以他们从不吵架，生气了也不许说出过分伤人伤感情的话。冷静憋回去，消化好了再从新开始交谈。</p>
经历过几番对抗，康国深的脾气也让她给整好了不少。</p>
吃过饭呆了一会儿，浅浅独自回家。李老师那边都忙，家里没人的。</p>
厢悬这边的房子即便没人来住也有人定期打扫，屋子里一尘不染，浅浅洗了澡上床睡觉。</p>
他不在家，总是睡不安稳。</p>
夜里几次醒过来，小腹微微胀痛，又不想起夜，憋到后半夜，肚子突然就痛的厉害了，一股热流冲出，几乎是在一瞬间疼的快要晕过去，浅浅勉强起身开灯。</p>
掀开被子，下/身睡裙殷红一片，白色的床单浸透，血水沿着床边迅速蔓延，扩散。</p>
巨大的恐惧感冲进胸腔，吓得浅浅瞬间浑身僵硬，努力深呼吸还是无法保持一丝丝冷静，一下子哭了出来，一起一伏，剧烈的颤抖着身体想要起来。但是，根本没有力气，有些虚脱，起不来。</p>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浅浅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的虚弱，这太不正常了……</p>
血水止不住的在流……</p>
她颤抖的手连抓电话都困难，痛苦和眩晕越发严重，她必须要打电话求救！她的孩子不能有事。</p>
浅浅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只手拨号码，电话没有人接，这个时间点别人都还在梦里呢。</p>
她找谁啊？能找谁啊？</p>
国深，妈妈，年年……</p>
国度离的太远，家里人都不在家……身边能想到的人一时都叫不来……</p>
120拨出去等找到她住的这个地方可能一切都太晚了……</p>
她害怕，太害怕了，身边竟然一个救命的人都没有吗？</p>
浅浅在尚存的理智里搜寻出一个人，他能在最短的时间救人命。</p>
“大可，救救我，我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p>
沈可然接到电话，非常冷静，“别怕，躺平别乱动，想办法止一下血，情绪不要激动，这没什么。”</p>
浅浅没办法情绪不激动，哭的喘不上来气，“大可，我的孩子没了，我能感觉到，它没了……它流出来了……我怎么办啊……怎么办……我好害怕……”</p>
“浅浅别怕，保持冷静好吗！”</p>
这个夜，太凄凉了，凄凉到沈可然在救护的路上觉得天空都是血红色，眼前全是血红一片，他一路没有挂电话，只听见浅浅在电话里不停的哭不停的在描述，流了好多血……她的孩子流了好多血……</p>
沈可然在飞奔上楼找到浅浅的时候，她人已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身上手上全是血，还在止不住的流。</p>
医护人员都看的慌了，流产这样的小事，哪儿可能流这么多血？除了天灾人祸，多少年没见过流产能让人流这么多血的。这都不科学……</p>
沈可然伸手掐住她的脉搏，乱的不正常。一时不好下定论，但他能笃定，这样的非自然流产，绝对是属不正常的。</p>
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镇的有点蒙圈，沈可然气急败坏的吼道：“都傻了吗！上呼吸机救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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