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2/2）

李兰兰不屑理她，目光移到她握着剑的右手，原是漫不经心着，瞧见剑柄上的蝴蝶时，瞳孔骤缩，呼吸都紧了起来，急急一声:“庄生的剑！”

前排的人却无一听过此人名号，面面相觑:“庄生？那是谁？”

顾玖没说什么，只向他抱了个拳，示意自己准备好了。李兰兰倒吸了口气，好哇，必是苏玦为她求的！既能求得庄生的剑，便不能以常理待之。他动了真，一招击来先试顾玖反应，可再攻亦能退守，进退皆有路。

顾玖也不懂得隐瞒，运了几分力，挥剑相迎。一出招，便叫场外人皆吃了一惊，纷纷退了数步，避让其锋芒。

“这哪是女子的剑？”

倒似男人般迅猛、刚劲、霸道，带着咄咄逼人的杀气。一道寒芒既过，配着步法再一个连招，愣是断了李兰兰设计好的后路。速度、力量，见招拆招的手段均在一众门徒之上。

这是杀人的剑。李兰兰摸了下胳膊，湿热的，隐隐能闻到铁锈味。本能的求生欲叫他瞬间退出丈外，手掌撑地时，悄悄捻了把土藏在手心里。顾玖的反应着实叫他吃惊，他行走江湖数年，深知输赢、生死尽在一瞬，高手与人过招，便是管中窥豹，哪怕一招半式也能断出几分结果。他知道自己要叫人笑话了，但只要想赢，就还有机会。

殊不知顾玖亦觉得吃力。她面上沉着冷静，手腕却有些酸软，不服输的又将剑抬高了几分，暗暗咬牙，这也太沉了些。

她的动作被蛰伏一旁，暗中观察的李兰兰瞧得清清楚楚，心中了然一片，冷冷一笑，带了些讥讽之意，再次发起进攻。顾玖也不畏惧，两兵相接之际，李兰兰另一只紧握的手，忽地朝她撒了一抔黄土，速度快得几乎瞧不清楚。

顾玖对此几乎没有准备，她被黄土迷了眼，浑浊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得掉落。她只听见凌厉的风，近得就像是正当头的一剑，便知避之不及，索性抬剑去挡。两剑相击，施加在剑上的力震得她虎口发麻，连连退了数步。

时机难得，更是转瞬即逝。李兰兰不依不饶乘胜追击，力道一次比一次重，顾玖的身体很快便受不住，虎口裂出数条血缝，嘴角也溢出血来。

李兰兰不肯给她时间缓冲，又不想失了耍威风的机会，剑挽成了一朵花，亮得刺目，找准角度朝她刺去，声音又急又高，快得差点听不清楚。

“小东西你可认输吧！免得我伤了你！”

手上的剑却从未停下，李兰兰这一招势在必得，故而灌了十二分的狠力。剑术精湛又如何，输赢才是结果，阴招也是手段，天真亦为蠢钝。

罡风比剑更先袭来。顾玖左手一翻，五指间落出几枚暗器，朝风压来的方向掷去，撞出金属特有的刺耳声。李兰兰的剑被打偏，只削去她一缕头发。几乎是同时，顾玖往地下一滚，连翻几个跟斗，退到半丈开外。她强行睁开双目，眼是红的，迎着风仍在流泪，看向李兰兰，隐约也只瞧得见一个身影。

顾玖提着剑，心说这可不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她呼出一口气，默念了几声“师父”，她心里想着苏玦，渐渐的就有了主意。

苏玦曾说，这世上的人何必一一过场。

一招叫他知晓输赢，三招就决出胜负。赢得干净、利落，别人畏惧你，名声传出去，你一跃成神，权利、地位，便都伏在你脚下，唾手可得。

苏玦说，顾玖，你要被天下人所知。

李兰兰伺机而动，谨慎而又小心。顾玖却松了一口气，缓缓闭目，凝神运起万骨枯，庄生之剑名为不可说，感念绝世功法而神动，剑柄金蝶欲振翅而翱翔。

“这是什么鬼东西？”李兰兰蹙紧了眉，他隐隐觉得不妙，这般邪门万不能叫她得逞！遂提了剑，纵身几跃，先飞出几道暗镖，尔后一剑斩了过来。

天色灰蒙蒙，远方起了大风，忽见一道寒芒掠过，便叫天地骤亮。接连数声脆响，对撞的一瞬，暗镖顷刻间碎成了齑粉，惊得他一身冷汗，弃剑折身而去，以掌撑地，翻了几个跟斗，瞬间退出五丈之外。

他的剑被斩成了数截，场下众人，也尽以衣袍掩面，急急后退。有动作慢的，只觉弦断一般，脸上骤然多了几道血痕。

李兰兰心都凉了。

顾玖利落地甩下剑上的血，飞身到他面前，脸上溅了几滴殷红，眼睛亮亮的:“算我赢吧。”

李兰兰啐了一口血沫，抱怨又生气，咬着牙:“真烦人！”

青阳殿

苏玦正在用早饭，忽听一阵老匹夫的笑声，朱九音来了。

“掌门好定力啊，胜负未分，徒弟在那受苦，你还能在这吃着早饭。”

苏玦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末了接过丹凤递来的帕子，擦擦嘴:“饭总是要吃的，尤其是自己做的。”

又吩咐道:“这碗汤不错，放炉子上温着，等会送去东厢房。”东厢房住的正是顾玖。

朱九音冷哼一声，谁知道是喝汤还是喝药。也懒得与苏玦言语，只喝着茶，气定神闲的等着结果。

不久一男子进来，附耳说了几句。朱九音当即拍塌了一张桌子，搁着的茶碗摔成了花，羞恼地瞪着苏玦，一字一句:“你可真养了个好徒弟！”

败局已定，朱九音只觉老脸丢了个干干净净，再没颜面与那厮共处一室，拂袖而去，给他徒弟备药去了。

对于剑派而言，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剑更重要？李兰兰的剑断成数截，恼羞成怒，仍不肯认输，飞身夺了别人的卷土重来。他较了劲，要在真才实学上与顾玖决个高下。

半个时辰后，李兰兰护命绝招被破，跌出半丈外，重重摔在地上，侧脸呕出一口血来，就此倒地不起，胜负已分。四下一片寂静，不闻人声，只有猎猎的冬风，飞卷的雪，寒冷冽骨，刀子似的割人脸。风里有血的味道。

那些目光黏在顾玖的身上，从前的质疑不屑，转眼皆成空，成了今时狂喜的震惊，热烈的追捧。胜者一战成名，坐拥名利无数，败者的屈辱、不甘，向来不值一提。

顾玖将剑插♂进地里，坐在地上看他，仍然在劝:“咱们别打了，你让我赢吧。”

李兰兰累极了，胸口大起大伏，呼吸也乱作一团，他咽了口血，别过头:“你拉我。”

顾玖拍拍屁股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李兰兰紧紧握住，他埋着头，压着一口气。忽而脚下一歪，做了个吃痛的表情，看着就像是因为牵到伤口一般，带着顾玖重重摔了下去，打了个滚，扑向她插♂进地里的剑。

顾玖陡然吃痛，闷哼一声。温热的液体从额头顺着眉骨蜿蜒流下，血腥味扑了满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