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尘莫问(2/2)
时下婚嫁重出身,作为谢朗的独女,她有身份,有嫁妆,谢朗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是个圆滑的不倒翁,总之也不至引来灭门之祸。怎么看,她都是可以安稳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除了一点小小的不和谐——张氏母女。
阿圆提起这群人的时候恨得牙痒痒,只说这群人仗着阳夏老宅族长撑腰,简直是对安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垂涎得路人皆知。
谢瑜只做一笑。上辈子的时候,谢瑜到底是谢府的嫡女,她见那姐妹两人都不甚多,可见在原先谢府这两人也不甚得志。谢瑶她已经见过了,不过是个眼大心空的草包,倒是不知道谢珂又是什么样的人,她上辈子身份与谢珂身份相差宛如云泥,哪里会注意?
只是这也不碍事。只要她和谢瑄好好活着,张氏母女的妄想,终归只能是妄想。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呢?这样的出身,已经很好了。
只要她不行差踏错,便是锦绣前程。上辈子那样的风光无限,却落得那般下场。
真是叫人学了一课。
“阿瑜?”谢瑄看她不应,笑容里隐隐有了冷意,忍不住担心,又喊了一句。
“呃。”谢瑜有些羞愧,虽然重生了,她却还留着从前做鬼的习惯——走神,从前可没人看着她,她走神走得旁若无鬼。
现在可不能再这样了,她暗自告诫了自己一句,强行带开话题:“我方才想,谢瑶走的时候不怀好意,不知道又在想些儿什么。”
……这话前后实在毫无关联。谢瑄只做不知,从善如流,镇定自若地接了一句道:“终归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冠礼的宾客她们自然都做不得手脚,若是要有什么动作,大概也无非……”他忽然顿住,含含糊糊地说,“算了,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若是你又病倒了,到时候拜见姊妹,难不成让谢珂谢瑶来?”
上辈子谢瑜出身武侯人家,铁与血就是最好的成人礼,倒没有这套文绉绉的仪式,她也是穿过来听阿圆成日唠叨,才翻了一本仪礼临时补课。
虽然孔圣人二十而冠,如今早没有卡的这样紧张,民间十五岁起,便有许多人自行加冠了。然而大体总是不能错的,前朝战乱频仍,礼崩乐坏,这是高祖所深恶痛绝的。自从本朝开国,高祖便一心复兴汉周礼仪,那才是上古的盛世气象。
好在谢氏乃是累世书香的高门大户,这些礼仪上的东西,总有老人知道,还不十分费劲,若是叫没根底的寒门来办冠礼,哪有那么多花样折腾!
只是如今到底也都嫌冠礼繁琐,比起西周,已是简化了。先加布冠,再加皮弁,最后再加爵弁,便是礼成可以拜宾客了。
加了皮弁之后,便要拜见姑姊,宣告成人。
谢瑜暗自想了谢瑶得意洋洋的嘴脸,不做声,抓了一块胡饼咬得滋滋有声,当做在吃谢瑶的肉。
谢瑄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便微笑,忽然觉得妹妹活泼了也是不坏。
“我会养好身体的。”谢瑜闷闷说,这种叫人捧在手心只怕磕了碰了的经验于她十分新鲜。从前的唐菀太过强悍,众人都只怕自己大小姐又惹事叫人告到门上,哪有人怕她被人欺负了。她只觉得自己一身本事无从施展,却又微妙地觉出些欣喜来。
“阿兄请了何人做赞者?”既然谢瑄不让她管,谢瑜想想现在自己这一步三喘的身体也不适合劳神,便转移心思好奇八卦。
“定国侯府上的唐三学士。”谢瑄只要谢瑜不劳神,乃是有问必答。
“……”谢瑜一愣,然后才忽然想起来——似乎上辈子自家那个不靠谱的三叔,身上似乎确实是挂了个翰林学士的职的——虽然作为名士,唐三叔一向是以不上班为荣的,让她竟一时没想起来。乍然听到故人名讳,谢瑜忽然不知何感。
“唐先生乃是我授业恩师。”谢瑄补刀。
“……”这是三叔明天见,三叔,天天见么?
谢瑄倒是习惯了众人一听到唐学士心情复杂的表情,忍不住替自家老师分辨了一句道:“他人不坏,不过是名士放荡习性,外头传得离谱罢了。”
“嗯……”阿兄,我知道,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内心暗自如此回应的少女表情诚挚地点头,逃一样地告辞了,留下身后莫名其妙的谢瑄。
……唐先生的名气有这样差,叫阿瑜一听就离他而去?……他着实是个好人,改日同阿瑜细细分说罢。
这样毫无必要地担忧着自家妹妹和老师关系的少年,他并不知道,他换了芯的妹妹,只是无法面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