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看得见(二合一)(2/2)
凭空一座天地横压过去,两股重压相撞,整片空间都出现了扭曲,随后回弹变作阵阵涟漪,余波所过之处,断壁残垣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突然在空中凝滞,勾勒出獠牙交错的狰狞轮廓。
陈易左手御刀,想突入天地间摧风斩雨,可这庞然大物无形无影,到底该摧哪里的风,又该斩哪里的雨?
仿佛一个瞎子在大白天跟四肢健全的人交手,若非差距过大,否则落到最后吃亏的必定是瞎子。
就在陈易捉摸不定时,东宫若疏脚步微晃,面上迷茫不已,眼里还掠过一丝…不可思议。
“那是…夔魖?”
夔魖?
陈易先是疑惑,随后瞳孔剧烈收缩。
她看得见?
不错,殷惟郢确实是看见,不只是看见轮廓,更能看见那坚韧如铁石鳄皮般的皮肤,独立在地的一只巨足,萦绕喷薄着浓郁黑雾做暴怒状的头颅,连每一根毛发都是如此清晰………
它面目狰狞,双瞳折射出诡谲的红芒,巍峨的身躯有如漆黑山峦,交融周身的雾气间好似有一张张痛苦愤懑的人面浮现,这尊威严鬼神,爆发倾泻着古老的恐怖。
夔魖如龙,謂鬼之神者也。
它朝陈易的剑意天地轰出一拳。
磅礴剑意凝起的天地重重一震,逸散的剑气好似河水般溃堤泛滥。
夔魖爆发出嘶吼,一拳拳递出,这尊上古神灵似在捶打往日的山岳,一拳拳打得迎面而来得剑气四溅飞散,转眼间陈易的剑意天地也摇摇欲坠。
“斜下方!两步!”她猛地惊醒,话音迸出喉咙,而陈易几乎是踏着她的话音,抬刀便朝那一处虚无空荡的地方斩去。
摧风斩雨拉开一道白线,起初如落在空处,疾风匆匆而过,可白线落到一半,兀然滞涩了一下,旋即传来切肉斩骨般的阻塞感,四散的气流紊乱不堪。
“吼!”
夔魖的痛嚎震天动地。
道人们被震得肝胆欲碎,接连从片刻惊愕中回过神来,青元已持剑转入剑阵核心,一气贯起,诸气贯通,七剑俱起。
“西南坤位六步。”
东宫若疏的话音传来,生死时分,众道士们来不及辨别话语真假,更来不及确认方位准确,剑阵已起,何不死马当活马医,试它一试。
剑势汇聚一处,七人剑阵陡然化作绞肉旋锋,道士们踏着满地砂石旋身错位,法剑在离心力加持下撕开粘滞空气。
剑锋触碰到半空某处的刹那间,弯曲的吱嘎声与骨骼碎裂声同时在虚空中爆响。
模糊不清,腔调古老,雷霆震怒般的嘶吼要震破人的耳膜。
眼前空间兀然扭曲,横向来的压力轰然撞去,剑阵被打横一扫,最前头的道人口吐鲜血,剑阵却并未崩溃,而是生生推移数丈。
夔魖一击横扫势大力沉,但也给了陈易喘息的空间,他趁机一气运贯全身,原来摇摇欲坠的剑意天地再度稳固,磅礴的剑气倾泻而去。
“三步!”
陈易随声离地的瞬间,原本立足处砖石呈辐射状爆裂,剑光激射而出,夔魖旋身轰来声如雷震一拳,被他凌空踏起反手暴冲,剑锋贯穿透明胸腔的刹那,夔魖双目红光暴涨如熔炉开闸。
“东南巽位七步!”
青元抓住战机牵引剑阵突入战场,剑势劈入虚空,几乎贴着陈易耳畔而过,虚空如湖面巨颤,传导来的反震令剑阵尾部三位道士再也支撑不住,当空坠落,青元依旧抵肩前斩,剑阵在巨力挤压下迸裂如花,却硬生生将剑势又推进三寸。
龙虎山伐山破庙的剑阵,好似一根被狠力敲入巨木的楔子。
夔魖周身沸腾,狂暴的嘶吼像是整座地宫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陈易抄起无杂念斩向夔魖,一刀不够,又是一刀,化作连绵天雷般轰入无形躯干,青元亦是一剑连绵一剑,纵使剑阵已支撑不住接连崩碎,夫妻二人默契地刀剑相夹,夔魖已支撑不住浑身巨颤。
连挣扎的还击都近乎无力。
像是被一刀钉死在墙壁上的人,之前再如何猖狂可怖,如今只剩下软弱的拍打。
“伐!”
剑阵法咒嘶声如裂帛。
余下诸剑凝作的剑势应声没入夔魖躯干,伐山破庙的剑势势如破竹,由内而外剖开透明腹腔,震荡而出的气流如决堤洪峰倾泻而下。
当风浪渐渐止息。
陈易和青元对视一眼后,不约如同地缓缓退后,把刀剑抽出,
随后,便听见庞然巨物崩塌坠地的轰然声响。
…………
风波平息。
虽目不能见,触之不及,可庞然巨物倒塌崩溃的轰隆一声仍如雷鸣,久久回荡在人心里。
道人们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但彼此看了几眼,此行无一人身死不说,而且还将这神祇残灵斩灭于此,之前慌乱畏惧的心激动剧跳。
待不久,昭熥等人姗姗来迟,自几位师弟口中得知情况,疑惑间确认一番后,原本想要呵斥的话音生生堵住,唯有无尽的惊愕。
他拧过头,满脸疑惑愕然地看向东宫若疏。
而后者,正钻在陈易的怀里,像是需要舔犊的小兽般,无辜畏缩地依靠着。
昭熥粗略打量了周遭过后,缓缓走近过去。
“你有什么事?”陈易直接问,似乎不想让昭熥刺激到怀中女子。
“我只是有几句话想问上一问。”
昭熥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东宫若疏转过头跟陈易交换了下眼神,她似在询问确认,等陈易点点头后,她也开口道:“那你问吧……”
昭熥深吸一气,明白问不了太多,只能挑关键来问:“那是夔魖,眼下我们才确认,但是你…你事先是怎么卜卦到它是夔魖?”
“卜卦?”
东宫若疏显得很懵然,好一会后才反问道:
“什么是卜卦?”
昭熥一愣,怀疑自己一时听错,他抚摸了下腰间八卦镜,努力做了个卜卦手势,
“便是照着卦法来算,来预知。”
这显然是常识,而世上最难解释的便是常识,东宫若疏看他比手画脚好一会后,方才明白过来般道:“我不会卜卦。”
昭熥愕然更甚,慢慢地,愕然变作古怪和疑惑,若是卜卦,那么一切虽然蹊跷,但也还有的解释,在这炼魔渊中虽然卜卦受阻,但在某种未知存在的影响下,依然可能卦出结果,只是真假不好说罢了。
也就是说,在这背后,或许是有与夔魖平起平坐,乃至更高一级的未知存在。
他贵为天师首徒,自然要确认其来历,最好能建立合作,而眼前这女子,极有可能是在有意欺瞒。
于是,他缓缓道:“如果不是卜卦,那你怎么可能确定那是夔魖,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欺瞒来欺瞒去。”
“我真没有卜卦,”东宫若疏定在原地,好一会后才反问道:“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一语毕,众人皆寂。
不止是昭熥,满堂愕然。
如此简单,如此直接的回答,直接击中了所有人的心灵,昭熥面庞僵硬,身为天师首徒的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竟没有什么更高一层的未知存在……
还是说……这个懵懵懂懂的姑娘,就是未知存在本身?!
东宫若疏茫然无知地环视众人,这甚至还有点手足无措的表面下,
远在天边的女冠心头暗爽。
全给吓住了,世间最叫人舒心之事,莫过于满脸无辜的人前显圣!
纵她道心澄澈如镜,亦不住微起涟漪。
殷惟郢迎着众人惊愕的面色,作出说错话的害怕模样,暗爽不已之余,她侧过脸,想瞧一瞧陈易的面色。
看一看这金童…殷惟郢微微错愕。
他满脸凝重,脸上没有半点惊愕,仍旧温和的眸子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切。
大家都在惊愕,只有他在关心她
殷惟郢低头不想对视他的目光,莫名又觉得,这样的人前显圣也没什么意思,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