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所为负责（2/2）

卫怀修惜字如金，然而简简单单一句话足以让王大妞惊悚。

打晕？小傻子竟是被强行抓来的。那她就是被骗来的了。这周家连哄带骗抓流浪的两个小孩做什么？

“他……他们不会要吃咱们吧。”王大妞首先想到的是大户人家吃腻了山珍海味，抓小孩吃心肝的传闻。

“不会。”卫怀修皱眉道，“但无好事。”

胸口的坠子还紧贴着脖子，卫怀修相信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只是年幼的他也想不通，这周家少爷抓他来此到底为了什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王大妞，卫怀修伸出小短胳膊，努力做出劝慰的样子道：“别怕！”

能不怕吗？王大妞看着面容沉静俗称面瘫的卫怀修。心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傻子年幼又傻什么都不懂。她王大妞听过的传闻比小傻子吃过的大米还多。吃人算什么？还有以人血沐浴的呢！

胡思乱想将，忽听“哗啦”一声响。木门的下方原来有个巴掌大的暗窗。暗窗打开，有人伸手递进两个纸碗，一个小水袋。

碗里分别装着两个馒头和香喷热乎的烧鸡。

一见有吃的，王大妞眼睛噌就亮了。心中虽然有些担心饭菜里有问题，身体却诚实的扑上前左右开工大吃起来。宁被毒死不被饿死，王大妞不顾卫怀修的阻拦吃得是肚皮滚圆。

烧鸡很香很香，王大妞觉得她几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卫怀修看王大妞吃得格外欢腾，且吃了以后并无异样。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跟着也吃了几口。

填饱肚子后，王大妞闲下心打量纸碗。奇怪这大户人家为何要纸折的东西做碗。纸做的东西通常都是用来烧给死人用的，太不吉利。天色已暗，昏暗的光线下那纸碗看着瘆人得慌。

卫怀修倒是若有所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

正当他二人满腹疑虑时，忽然听见院中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脚踏落叶发出的嘈杂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晰。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王大妞也越发害怕，就在王大妞心脏紧张的快要蹦出来的时候，脚步停住了。

小院中一片寂静。

王大妞紧紧贴着门，恨不得把整个耳朵从缝里塞出去。小哑巴也皱着眉头跟上前，贴耳倾听。只听哗啦一阵钥匙的声响，紧接着“咯吱……”门被推开。有人进了旁边的屋子，隐约似有哭叫声。因为那屋子离王大妞他们屋有些距离，屋内的声响王大妞听得并不明晰。

只知道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来人离开，脚步声比先前沉重了些许。

王大妞和卫怀修面面相觑，俱猜不透其中的名堂。

夜深了。王大妞不再纠结，爬上床抱着破枕头就准备睡觉。猜不透的东西不浪费心思是她一向的行事准则。枕头虽破却还算柔软，而这板床怎么也比缸底啊野地啊舒服，今夜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就在她蹬直了胳膊腿准备与周公相会时候，她一扭头看见了站在地上的小傻子。

“你怎么不睡啊……”王大妞打着哈欠道，“天塌下来高个顶着，咱们先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就算有问题，也要养足精神才好逃跑啊。”

她以为小傻子是害怕。

卫怀修想得和她却不是一路。他站在原地看着在床上舒展胳膊腿的王大妞，小脸通红的憋了一句：“男女七岁不同席。”

“说人话！”

“男子与女子有别，礼法中到了七岁就不该再过分亲密，男女授受不亲……”

卫怀修文绉绉地说出了一长串，王大妞掰着手都没数出他一口气说了多少字。只好放弃道：“你有七岁啦？”

不是王大妞关注错了重点，而是她根本没把小傻子口里那些礼法放心上。她只是心里想着小傻子七岁她眼下六岁，那她之前称小傻子为哥哥不算占便宜。

“嗯。”卫怀修点了点头继续道，“礼法有云……”

“我六岁！”王大妞忙断了小傻子的长篇大论，笑道，“我六岁，不到礼法管教的年纪。这儿就一张床，你不睡就只能睡地上啦。”

卫怀修看了看灰扑扑的地面，神色有些动摇。

王大妞继续劝道：“再说了，咱们一个缸里睡过，一个野地待过。用那些古人的话怎么说来着……以、以天……”

王大妞搅尽脑汁回忆着故事里常有的词。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卫怀修接道。

“哎对，就是这词。咱们都盖一片天空睡一个大地了，还计较一张床干嘛。”王大妞认真劝道。

卫怀修很想说“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不是这么用的，可他看着王大妞认真的模样却说不出口。独自纠结半晌，他终于呼出一口浊气道：“好。”

手脚并用爬上床的时候，卫怀修在王大妞耳边轻声道：“我会负责。”

已经困得眼皮打架的王大妞哪里管得了他说了什么，混乱“嗯”了一声便和周公起舞去了。

不过就算王大妞没睡着，她也不是很懂小傻子这里的“负责”是什么意思。从来也没人教过她。哪怕是卫怀修自己，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负责”是一个承诺，而不太懂其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呢？

至少，他现在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