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陪读(2/2)
八岁的小周子飏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才不是不学无术呢!圣人可说了,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你说什么?”周起没听懂。
“孩儿天性好弈,不喜欢舞刀弄枪,爹爹总逼孩儿学孩儿全无兴致的拳脚功夫,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了,孩儿以后可不想做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周起没再骂他,他直接就近抄起了案上一摞兵书,劈头盖脸的向他砸了过来。
周子飏咬着牙继续顶嘴:“你看,爹爹说不过孩儿就打人,一看就是没学会涵养心性,克己复礼!”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周起眯眼道,小子飏后来坚信自己在他爹的眼里看到了杀气。
“有何不敢?如今又不是乱世,又不需要孩儿冲锋陷阵,只有像爹爹这样的一介匹夫才会成日喊打喊杀的!
“你小子有种就别跑。”周起气的直吹胡子。
周子飏终于听了他爹一次话,一生中第一次特爷们特有种地杵在那里没跑。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在榻上躺了半个月下不了地的周子飏几乎想把这句话刻在墙头,奉为圭臬。
于是乎伤好了的周子飏改变了作战计划。
每当发现周起盯着他时,他就装成一副笨鸟先飞、勤学苦练的模样,私底下该干嘛干嘛,棋照下不误。
小皇上与他兄弟情深,特讲义气地帮他各种瞒着。
然而习武这种事,绝非临时抱佛脚,纸上谈兵能解决的。
周起考校二人功夫之日,就是周子飏露馅之时。
小皇上不慌不忙地拾起兵器,一套功法下来如行云流水,就算不是炉火纯青,也有三分像样了。
而周子飏从起势开始就有气无力的,一招一式虽形似却无神,当他如伶人献舞一般将“落梅温酒”软软塌塌地做到第十八式“斩风劈雪”时,周起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他一脚踹飞。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忍不了了!
融进我半生心血的枪法都要被你侮辱殆尽了!
周子飏在空中划过一道华丽的弧线,像坨泥一样摔在了雪地上。
“你看看太子殿下,再看看你!”周子飏恨铁不成钢。
“不是孩儿不用功,是孩子天资不够,根本就不是习武的料!”周子飏坐在雪地上哀叫道。
“你住口,莫不是又想讨打!”周起火大。
“师父,你别打他了!孤为他作证,师弟他没有偷懒!”
“师兄不必为我求情,让他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注定是个废物!爹爹你有没有想过,孩儿之所以技不如人,是因为孩儿根本就练不成内功!”周子飏心虚地争辩道。
周起沉默了半刻,突然想起乔氏怀孕时郎中把脉后说过的话。
“夫人身子太弱,又中过毒,小少爷胎位不正,出生后即使性命无虞也很有可能因为身娇体弱,无法习武。”
周起当时只当是危言耸听。
如今周起依然觉得那个乌鸦嘴郎中是危言耸听。
“不可能!”周起甩开这个念头,矢口否认。
于是周子飏又按例挨了一顿胖揍,此后的日子更加难捱,周起整日盯着他练功,甚至连门都不让儿子出了。
让周子飏终于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的导火线是,一日无意中听到府上下人说,他一直崇拜的当今第一国手杨弈矜要在洛城收徒了!
周子飏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逃出了家门,走时只带了一小包碎银——那是他之前从那个靠摆象棋残局为生的街头艺人那里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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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飏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可随即他的神情突然严峻起来。
陆少恂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之前有人朝她放箭时他也是这个眼神,于是她极为迅捷地闪身躲到了旁边的一棵众人合抱的老树之后。
“你干嘛?”周子飏一头雾水。
陆少恂谨慎地从树后探出头,发现并无敌人,才松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草木皆兵,草木皆兵罢了。咦?你怎么不讲了。”
“失血过多,口渴的很。况且此地不宜久留,天已经大亮了,黑衣人随时可能追上来。”
陆少恂突然想起,追捕过他们的不只有黑衣人,还有御林军。
“所以,令尊为什么要起兵造反呢?”
“我爹是两朝老臣,对先帝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起兵造反!!连你也怀疑我爹的清白么?”周子飏反应十分之大。
“既然令尊没造反,那皇上为什么会要捉拿你呢?才登基两年就准备鸟尽弓藏了么?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你爹毕竟是皇上的师父啊。”
“我倒更希望皇上是被离间了,那样总还有解释清的机会。可就算有小人挑拨,以我们多年君臣情谊,皇上也不可轻易被蒙蔽吧。我怕的,是另外一种可能。”
“他被挟持了?”陆少恂突然想起周子飏在昏迷中说出的呓语:皇上有危险!
“没错,本少爷也这样怀疑。咳。闻道棋馆的枰弈节,每年一次,皇上只要没有正事耽误,每次都会去看。然而他这次却没来。之前他迟迟没到时,我还以为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了。现如今看来,实在可疑的很。”周子飏不再咯血,但喉咙还是嘶哑疼痛。
“所以,为之奈何呢?”
“我必须把皇上救出来。”周子飏坚定道。
“怎么救?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陆少恂提醒他。
“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周子飏言罢狡黠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在父母光芒之下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种奇怪的自卑感,那就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只能活在父母的阴影下。
就好像那些老师家的孩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只要考得好,就会被人在背后酸:“他不过是因为他爸是老师,所以才考的那么好的。要是我有他那么好的条件,肯定考的比他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