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宰执天下（四）（2/2）

“得了吧。你知道我不喜欢的。找时间把王宝珠接来完婚吧，正好让她把‘玉颜春’开到北京来。”

“行。你说了算。”

王宝珠的“玉颜春”虽说是个美容院，但因为服务达官贵人家眷的关系，现在算是情报系统的分支机构了，能够从后宅贵妇那里刺探不少隐私情报，也能向后宅渗透，安插人手，监视官员，十分好用。

让这套情报系统进入北京，既有和亲拉拢季闻道的意思，也有监视锦衣卫的意思。

季闻道做了这么多年的情报，自然知道陈吉发心中的小九九。

不过，谁让他真心喜欢王宝珠，也就没有介意。

回到明时坊，已经有重要人物等在那里了。

便是明史贰臣传的首席，洪承畴。

如果不考虑民族气节，单论能力而言，洪承畴绝对是宰辅之才。

但崇祯不喜欢这种太有能力的大臣，在他的认知里，能说会道，引经据典的才是能臣，才适合做宰辅，所以，对于洪承畴，崇祯皇帝虽然用，但并不真心用，平日里掣肘颇多。

陈吉发听闻洪承畴来见他，连忙到雅室会面。

刚刚进屋，便有茶盏摔到面前，紧接着就听见有人怒声呵斥：

“竖子怎敢行董卓故事？视天下无人邪？！”

原来是给自己下马威。

陈吉发笑了笑，不以为意，绕过杯盏碎片，上前先作揖。

“督师别来无恙？”

“少在这里假惺惺，既要大义之名，又要乱臣之实，哪有那么多好事情给你？本官麾下西军将帅，效忠的是圣上，你赶紧奉还大政，否则，天下乱起，你该当首罪！”

“哦？怎么个乱法？是割据自立？还是另立藩王？亦或是，倒戈贼寇？”

“当然是号令天下兵马，联合讨伐！”

“是吗？若大人今天只论兵马，学生还是略有自信的。若是大人要论天下治政，倒可以认真谈谈，何必无由置气？如今京城的情况有些特殊，但学生绝非专断之人。您若是有什么意见，大可以向内阁提出，只要合理的，肯定会递到圣上面前。除非大人本来就是出自私心，否则，学生不认为能有什么乱子。”

洪承畴冷眼盯着陈吉发，半晌，伸手掸了掸袍袖。

“有些辩才。不过，天下督抚至今均未表态，你真以为能平安无事？”

“各自为政也没什么不好。”陈吉发笑了起来，“学生从来不追求政出一门，只要认同大明的统治，服从朝廷的诏令，是不是称臣，是不是服气，学生并不在意。当然，若是摆明车马，拉起旗帜对着干，那就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看来你是油盐不进了。”

“您这话说的，从您来，也没见提什么要求呀。不如您好好谈，学生粗鄙，喜欢明码标价，诚信契约。您若是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最好明言。没说的，就当您不要。”

洪承畴有些鄙夷，听闻这陈吉发商贾出身，果然满身商贾做派。

他又不自觉掸了掸袍袖，斟酌道：

“加太保，赐蟒服，荫五代。”

“我这里没问题。只要内阁通过，圣上同意，便可下旨。您找个门生递折子吧。”

洪承畴面色涨红，狠狠拍了桌子，起身便走。陈吉发也不拦他，招来个小厮吩咐：

“待会给钱阁老递个话，若真有人递折子，咱们不做这个恶人，让皇帝自己决定吧。”

官场上的事情，尤其是心腹上下级之间，关系往往十分微妙。

现在，皇帝希望洪承畴能够为他增添一些筹码，洪承畴希望拿到更多的个人利益，而陈吉发则希望朝廷不要干扰合作社的事情，继续积攒实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对旧大臣是什么态度，并不在陈吉发的考虑范围内，而洪承畴却必须考虑皇帝对他的态度，以及自己在史书上的风评。

因此，在陈吉发看来，只要自己并没有夺皇位的心，洪承畴的这些小九九，就根本算计不到自己。

洪承畴回去以后，几日没有动静，却也没有返回西安主持剿匪。

到七月初的时候，湖广巡抚方孔炤率先上折子盛赞新政，紧接着应天府丞徐石麟上表支持新政，接着是两广总督张镜心上表支持。

短短半月内，天下十八省已有大半表态支持，这些积极投靠的官员，大多都立刻得到了加衔和赏赐。

到这个时候，洪承畴总算坐不住了，找了个言官向内阁递折子，称其平寇有功，当予嘉奖。

内阁将折子原封原送给崇祯皇帝，险些将这位刚愎多疑的皇帝气晕过去。

狗贼陈吉发欺负他也就罢了，连他寄予了厚望的洪承畴也来欺负他！

朱由检很想将这折子撕了，但忍下怒气后，却发现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于是签发圣旨，同意条件。

洪承畴接到圣旨后进宫面圣，两人在寝殿秘密交谈了两个时辰。

陈吉发没有刻意派人监听，但杜宪仍然将他们密谋的只言片语传了过来，简单说，就是崇祯希望洪承畴能在西北积攒力量，待时机成熟驱逐国贼，还政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