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果子(2/2)
元宝扒着门框探头:“巧巧姐,你眼眶咋红了?“余巧巧抹了把脸笑骂:“灶膛烟熏的!“转身从橱柜深处摸出个布包,里头是晏陌迟换下的旧中衣——领口脱了线,她悄悄收了说要补,却压在箱底半个月没敢动针。
暮色染窗棂时,前院传来马蹄声。余巧巧扒着窗缝瞧见晏陌迟翻身上马,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老郎中在廊下搓药丸,突然说了句:“姑爷这是往万福县西头去。“余巧巧手一抖,绣花针扎进指尖。
血珠子滴在月白绸缎上,像落了瓣红梅。她忽然想起今早晏陌迟换下的靴子——沾着西郊特有的红胶泥。万福县西头,可不就是元宝家苗圃的方向?
元宝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又紧,炕沿的灰扑簌簌往下掉。余巧巧数着窗棂上的冰花,听见少年喉咙里滚过声呜咽,像极了去年冬天冻坏的狗崽子。
“我爷说,果树跟人似的。“元宝突然蹦下炕,布鞋底蹭着青砖地转圈,“你给它喂多少肥,它就给你结多少果。“灶膛里爆开的火星子溅到门帘上,燎出个黄豆大的窟窿。
余巧巧往火盆里添了块松木,火光映得她眉间红痣更艳:“苗圃的事“
“巧巧姐!“元宝扑过来抓住她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昨儿我去瞧了,那棵老梨树都抽新芽了!“他袖口沾着草屑,是翻墙时蹭的篱笆上的干藤。
戚大嫂端着蒸笼进来时,正撞见晏陌迟提着铜壶往西屋去。笼屉缝里漏出的肉香勾得小花猫直蹭她裤脚,“邓先生安好。“她屈膝时,笼布下露出个豁口的青花碗——里头装着特意多塞了肉的包子。
晏陌迟颔首回礼,鸦青色大氅扫过门槛积雪。戚大嫂盯着他背影瞧了半晌,直到余巧巧拽她进屋才回神:“二旺他先生在学堂真夸他了?“她指甲掐进笼布,在面团上摁出个月牙印。
余巧巧掰开个包子,肉汁滴在炕桌上:“二旺带着元宝背《千字文》,把赵地主家小子都镇住了。“热气熏得她眯起眼,想起前日路过学堂,瞧见二旺举着戒尺学先生模样。
戚大嫂突然捂住脸,指缝里漏出哽咽:“那混小子那混小子昨儿还骗我说先生罚他抄书。“她腕上的银镯子磕在炕沿,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
西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元宝扒着门框探头:“准是邓先生又碰着房梁了!“他龇着虎牙笑,“上回先生晾衣裳,竹竿把幞头都挑河里了!“
余巧巧作势要拧他耳朵,少年缩着脖子往戚大嫂身后躲。小花猫趁机叼走半个包子,尾巴扫翻了针线笸箩。五色丝线滚进炭灰里,恰似那年庙会二旺偷买的胭脂。
日头偏西时,戚大嫂踩着雪窝子往家走。篱笆墙外堆着二旺用雪捏的“状元郎“,歪戴的柳条冠上还插着根鸡毛。她蹲下身给雪人系了条红布,远处学堂的钟声惊飞觅食的麻雀。
余巧巧站在苗圃里搓手,老梨树的枯枝划过她发髻。元宝蹲在田埂上数树苗,冻红的鼻头蹭了泥:“巧巧姐,等开春卖了果子,我要给爷打坛杏花酿。“他忽然压低声音,“再给邓先生买顶新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