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王主任眼神示意周围坐着的几位主任，几个人纷纷起身。

程光远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沉声叮嘱：“那行吧，麻烦你了，王主任，回头儿要是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王主任应了几声，之后几位主任纷纷离开办公室。

门一关上，父女俩均以冷眼相对，气氛莫名微妙。

“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儿了！”程光远拿起桌角的保温杯，冷着脸斥声训责。

程小姗气势不减，答非所问：“你是不是找过叶亦飞！”

程光远目光更加深沉起来，扫了她一眼，眼神不屑，沉声说：“我和谁见面难道还要和你汇报吗？”

程小姗咬着牙齿，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好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你—凭—什—么？”她尽量吸一口气进去，欲要使内心愈燃愈烈的火气得到些舒缓，然后极为克制地又质问道：“凭什么你不喜欢的人我就不能喜欢！你喜欢的事情又必须强加给我身上！凭什么！”

“我是你爸！我有责任对你选择上的错误决定做出及时地改正！”喊声从他胸腔里浑厚地发出，自带着威慑力，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力。

但此时的程小姗差不多已经“金刚不坏”，她无所畏惧，只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然后抬起通红的双眼狠狠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字：“错？”然后又毫无忌惮地讥笑了两声，以一种夸张的语气反问：“你还知道什么叫错啊？”

程光远脸色越发难看下去。

程小姗此时的内心已经被一种复杂的失落感搅得七零八落，嘴上也完全没了分寸，就听她口无遮拦道：“那婚姻上出轨叫不叫错？您知道吗？”

程光远目光僵硬的与她相对，胸口剧烈的起伏带给他的则是是愈加短促的呼吸频率和震痛的钝击感。

“你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知道！”程小姗随着这一声嘶喊，眼泪矜持不住地流了下来，悲咽的语调：“因为你就是罪人！你根本没有资格说我！”

程光远怒不可遏，胸口猛的一涨，颤抖的手指停不下来，终于在这“罪人”两个平淡无奇的字眼上一下子倾其所有地爆发了。

他咬着牙，将手里的保温杯直接朝程小姗脚底下砸过去，从胸腔传出来震颤的嘶吼声：“你给我滚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滞空的保温板偏又调皮地在坠落的过程中杂耍般兜了一个圈儿，结果不偏不移砸在了程小姗的脚面上，恰巧的是她今天穿了一双帆布鞋，她隐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咬着牙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忿忿摔门而去。

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程小姗抹着眼泪，刚出门就看见了门口杵着的程小宁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蔫声问了一句：“姐，你没事吧？”

程小姗没搭理他，径直走进楼道口，迅速地下了楼。

程小宁表情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欲哭无泪，因为这张嘴，悔得肠子都青了。

***

敖海心里烦得慌，索性没有回班级，而是信步在校园里瞎转悠，转来转去就来到了学校后边的人工湖边，顺着湖边一长排的绿荫道一直走，湖面上不时有微风拂过夹杂着水汽，打在脸上，清清爽爽的感觉，十分舒服。

走着没多远，他就停下了脚步，就看见不远处坐在石凳上发呆的程小姗。

程小姗这时候也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也转过了头，两人不经意间一对视，都是一愣，敖海就看见她两眼通红，眼眶周围一圈黑乎乎的妆晕散开，就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敖海也就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并不打算多做停留，挪开步子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你有纸巾吗？”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和柔弱，叫人听了，不觉心生怜悯。

敖海停下步子，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然后转过了头，递给程小姗，程小姗凑过去身子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声线软绵绵的。

一阵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儿迎面扑来，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敖海喉头一紧，没说其它的，径直匆匆离开。

程小姗瞥了一眼少年离开的背影，抽了抽鼻子，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眼眶上的眼线的晕痕，然后掏出包里的手机，按了一串号码拨过去，半晌后对面接听：

“喂，小姗？”懒洋洋的声音，好像还没睡醒。

“你没上班啊？”程小姗带着很大的鼻音问。

“休班儿啊！”对方顿了一下，又问：“怎么，你感冒了？”

程小姗又抽了一下鼻子，叫了句：“周延……”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又哗啦啦地涌了出来，啜泣着，竟迟迟说不出话来。

“喂，小姗，”周延整个人都坐了起来，“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喂？”

程小姗勉勉强强挤出一句话出来：“我在……在学校……你过来接我吧……”

“好，你在学校等我，我马上过去。”

程小姗挂断了电话，缓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好心情，她哭并不是因为父亲对她摔杯子骂她滚，而是突然想起了已故的母亲，只是替她觉得委屈而已。

记忆的最深处卷起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无数片段汹涌闪过，使她难以自持，不禁伤心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