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玄女碎菩提（2/2）

可有一天他突然携云翩翩而至，轻薄的衣袂迎风而袅，刚立稳就遇上正在以一壶神露灌溉一株千年菩提的她，他就那么在不远处逆着朝阳长身而立，光晕中的剪影美得让她心颤。这风姿神采？她的记忆泛起涟漪——这难道是多年前她还是天域花园小仙娥时有过半面之缘的那位上神？她慌忙放下神壶，紧走两步躬身相拜。

“不必多礼，本尊也就是顺便瞧瞧，你就是掌管这菩提园的玄女吗？园子里可种有纯阳草？”像是不经意的一问，声音却极温柔而富磁性——没错！这声音曾在她耳畔萦绕了好久。

可是，她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没听错吧？他问的是“纯阳草”！那可是禁药，除非特别供应，就算上神也不能随意取用的。

她抬起头，刚接上他的目光就被那一汪春水紧紧攫住了。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她，可是他生出这一汪春水的这张脸，似乎有些苍白？。他生病了吗？所以要这纯阳草补益阳气！

她硬生生把拒绝的话咽回肚子，转身默默去取陈年存下来的纯阳粉——最新的一茬还刚开花远未成熟。幸亏这个时辰大部分仙娥都去送花了。剩下的也都各司其职，没谁注意到他的到来。她匆匆去拿了一小包纯阳粉，想了想便将身上佩戴的香囊摘下，悉数倒尽原来的香料，再将纯阳粉装进去以避人耳目。她甚至没想过这是犯禁之举，没想过一旦被发现自己将遭受怎样的惩罚。

他接过她用那只装了纯阳粉的香囊，凑近鼻子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并未道谢，只慢慢走近她，附着她的耳柔声道：“看来上次没有白救，你本尊记住你了，或许还会来找你！”

原来他记得她！她的脸立刻感到一种灼烧，那灼烧感火焰般迅速燃遍全身。她来不及再看他一眼，他已飘然而去。

那之后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司花小仙变成了一个心事重重的少女，整天在担心和期待中度日——期待他再来，又担心他的身体。漫长的三个月后他再次出现，时辰好像是刻意挑的，还是清晨其他仙女给各位仙家居所送花的时辰。就在那株枝繁叶茂浓阴如盖的菩提树下，他的唇猝不及防掠过她的眸子，轻轻舔舐了一下她的睫毛。她僵住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但他却突然松开了拥着她的双手道：“或许改日请玄女去我的祥云宫做客，若何？”却没等她回答便欲离去，临走他递过已经空了的香囊，说了一句“这茬助阳草快了吧！”

“怎么还需要纯阳草？难道他的身体还……”

她想告诉他，自己为他培育的玉叶菩提就快长好了，可他已飘然而去。

她为他培育的玉叶菩提终于长成了，香囊里也装好了新一茬的纯阳粉。她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又一天，可他一直没来。难道他病重了吗？她不能再等，决定自己去祥云宫。

来到祥云宫门前，她有意避开了守门的侍卫，因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她捧着玉叶菩提悄悄步入宫内，小声道：“小仙拜见祥云宫主！”但没人回应，她等了等，仍是一片寂静。

她将玉叶菩提置于花架之上，退了出来，准备悄悄离开。

但她发现东面远远有一座云亭，好像还有人。她朝那亭子走去，她还是想见一见那个人。

待她慢慢走近，才发现亭子里是两个人，一个着白袍一个着红袍，看身形那着白袍的是祥云宫主。她心里一紧——难道他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她忍不住躲在一棵树后面细看，才发现那着红袍者同是男子，只是身形不如祥云宫主伟岸。她正暗笑自己想多了，却发现那两人竟然靠到了一起。

“看你这小脸这些天红润多了，待新一茬纯阳草长成，本宫主再去给你弄。实在不行——那玄女已然被我迷住，或许哪天就让她来祥云宫，让你借她的身体采阴补阳！”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虽然声音越来越低，但她还是听清了。她简直惊呆了，又伤心又失望更觉得一种巨大的屈辱。

“宫主，您说什么呢！除了您，小仙我谁的身体都不会碰，就算这条命……”那红袍竟然边说边坐到了对方腿上，双手还环住了他的脖子。

“不许瞎想乱说，什么命不命的！本宫主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记住供你采阴补阳的不管是什么人，你只当她是个工具就行了。等治好你，我们不就又能像往日一样日日陪伴夜夜欢娱了！”

玄女一阵眩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祥云宫的。

“玄女！”帝后提高了声音。

羽衣仙子如梦初醒，急忙避开那轻佻的目光，迈步欲前。不意慌乱之中却踩在自己的曳地长裙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众仙倒吸一口冷气，却来不及反应。那玄女好不容易勉强站稳，手上擎的那株菩提却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玄女飞身去救，已然不及。“叭”一声，菩提摔在地上，众人大为惊骇，齐齐看去，只见那神卉已是根断茎裂，枝残花碎……

帝后及众仙大惊失色，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阒寂，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好一会，才听见昊天上帝“啊！”的一声，那声音里有惊骇、惋惜、更有恼怒。

“来人！给我拖出去……”帝后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整个大殿好像都在随之颤动。

两个天兵急忙进了大殿，一左一右挟住玄女，往外拖去。

“夺去玄女封印，逐下瑶台，打入下界……”

“夺去……夺去……逐下……逐下……打入……打入……”帝后的声音在天庭久久回荡。

可怜那司花玄女来不及分辩一个字，便被带出大殿，扔向云雾翻滚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