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五)(2/2)
下葬那日,是西京少有的雨天。
整个公主府好像都笼罩在一层湿哒哒的雾气里,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两日我身子一直不好,云蔻怕病了止不住的给我加衣裳。往常我出门总是小鱼跟着,今日我想一个人,便指了云蔻跟着,半道里甩开她来了望月楼。
望月楼今日说书的人并不是唐百色,我觉得奇怪便掬了个小二来问,望月楼的小二大概是全京城最殷勤的了,你才问一句,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与你听了,“唐先生啊!唐先生这两天身体不大好便换了今天这位女先生,客官不喜欢这位先生说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而已。”想了想道,“你给我包上几包杏仁酥我一会带走。”
小二唱了声,“好嘞!”便欢欢喜喜的下楼了。
我推开窗,细细的小雨飘了进来,这个时候周庭筠应该下葬了吧?不晓得他看到和离书会不会开心。
我提着杏仁酥自望月楼出来,便溜达去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上即使雨天依旧有许多人,有个摆摊卖伞的小贩,冲着路上行人吆喝,“小郎君买吧伞吧!最近一直有雨哩!”“这位女君,买把伞吧!淋湿要生病的!”
我瞧着那个买伞的眼熟,便过去搭话,“老人家,你这伞怎么卖?”
那老人家笑咪咪的道,“素的两铢一把。彩的五铢一把。小女君要哪一种?”
我翻出两铢钱递于他,“我要这把素的。”
“好勒!您拿好。”
我撑着伞离开以后方才想起,这位老人家,分明就是我十五岁那年当街讹我的那个“王四”,他如今也做起正常买卖了。可见老天有时候真的很残忍,王四都有机会修改自己的人生,我却没有机会弥补以前的过错了。
因为我撑着伞,低头想着心事,并没有留意到一辆马车正向我驶来,等到察觉的时候马车已经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我的跟前,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了,后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搂着我飞快地闪过,因为动作太着急,顺式滚向了路旁的摊位。其实应当是很疼的,但是救我的人将我搂的严丝合缝,自己当了人肉垫子,摔伤的痛我一点没有察觉到。只是苦了做生意的小贩了,这一来一往他们的摊位散的散乱的乱。
我在那人怀里抬头,吓了一跳,救了我的人分明就是聂云归。我连忙伸手将他推开,干脆利落的爬起来,向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他慢吞吞地起身,皱着眉打量着我,仿佛是在研究什么瓷器摆件,又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我当时并不明白他那样的眼神,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对我的憎恶。
我同他道谢,他却不理我。我只好转身对就近一个小贩道,“刚才实在对不住,这里有一些钱大家拿去分一分,算我们赔偿给大家的。”
大胤的子民仿佛天生就很热情,只听那小贩道,“唉!这哪里是你的错了,分明是刚才那个马车的问题。要不是这位公子出手救你,那马车今日还能没事人一样驶离?”
另一个小贩一把薅过他,示意他别说了,可这个小贩仿佛天生话多一样,再接再厉道“嗨呀!今天这么一出,倒叫我想起来一桩成年往事。大约是7年前吧?当时也在朱雀大街上,有两个小郎君撞了一个老头。唉!对!就是买雨伞的王四。”他觑了一眼聂云归道,“当时也是一个冷心冷面的小郎君出手救相救的。”
王四红着脸,颤声道,“你别胡沁,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啦,当时那位冷面小郎君就坐在我这个摊子上吃面。”然后他又抬头盯着聂云归看了半晌,一拍手道,“啊!同那个冷面郎君一起的,正是今日这位救人的郎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