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和好运谈恋爱的十件事 > 第二件事:学不会妥协的女人、

第二件事:学不会妥协的女人、(2/2)

目录

子斤:小洁说,她觉得三口对她没啥激情了。毕竟五六年了,交往太久,一直也没说要结婚,压力又大,各方面原因都有吧。

立熹:会和好吧,还有感情在,又不是因为不相爱了才分手的。

子斤:不一定。像他俩这种平平淡淡说分手的才最严重。不哭不闹的,想想也觉得毛骨悚然。

立熹:是不是秋天快来了,人都跟着变得忧郁了。

祝好运失笑,回道:少在这说些酸不拉几的话,我晚饭都快吐了。

立熹发个委屈的表情,又说:我现在是失恋患者,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祝好运妥协:嗯,是,你最大,对不起,我错了。

紧接着,子斤突然发了一条:什么是爱情啊?

祝好运黑线,这丫头大概又开始抽风,发神经了。时不时就在群里闹腾,说她哪里哪里不舒服,会不会得了绝症。或者,发张图片问,她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胖。最后硬要逼着她俩对她说:你是最可爱的,才会善罢甘休。

每个人的身边,应该都会有个如此中二的损友,祝好运如是安慰自己。

子斤在里面又问了一遍,她才回复: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感情空窗这么多年,她显然已经退化成了,只看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爱情白痴。

子斤:你再闹单身主义啊,你闹啊,不是很得意自己一个人吗,怎么这会儿答不出来了?你不是知心姐姐吗,祝大作家!

祝好运忘了一件事,子斤和山与是一伙儿的,早些年就达成协议,组成联盟,合伙儿怼她怼到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五分钟过去了,见她一直没动静,又在群里开炮:祝好运,你给我出来。缩头乌龟,敢做不敢认啊!

立熹发个偷笑的符号,也不说替她解解围。

去年,祝好运在无工作、无钞票、无男友,这个三无人员的行列中拔得头筹。

那会儿她是真的压力山大,面对家里不间断的催婚,再加上无业游民,两顶高帽重重加身,无疑是在摧残她这棵刚长起来的小树苗啊。一个头顶十个大,简直可以这么说,毫不夸张。某天,山与就建了个群,把她和子斤都给拉了进去,她不知道说了句啥,两人立马把炮口对准她,一起轰炸!

说什么她不出去社交,把自己封闭起来,口里念着缘分,实则是在守株待兔,不自己主动一点,等等一切。祝好运被她们怼的哑口无言,心里又委屈又生气。一瞬间,她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爆发了。

回怼了几句,直接退群,吓得两人赶紧对她夺命连环Call,她宁死不接。后来平复了一阵,情绪缓和,也就没事儿了。

那晚她们仨说了很多,翌日一早醒来,便被子斤的几条消息给炸的脑仁疼。这丫头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她说,她很愧疚,她不想和男朋友交往了,想分手陪着她。

祝好运当时哭笑不得,又感动又无奈。这句话,她想自己应该会记得一辈子。虽然其真诚度有待考究。

往群里搪塞了两句,关灯睡觉。由于她没有考驾照,也就没有买车。旦日一早,她便动身去客运站,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回到云镇。

云镇处在一座雪山脚下,气温相对于城市,会偏低许多。拢紧衣领,祝好运推开家门,室内万籁俱寂。

不用问,她家佘太君定是打牌去了,年幼的弟弟应是在学校,至于老爸和阿姨,怕是又去哪儿溜达了。反正在她家,就三个字,晚上见。

早上睡懒觉的睡懒觉,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反正各干各的。中午呢,就各管各,各吃各。到了晚上,才会“阖家团圆”。

一般她回来,家里人也就摆个样儿,脸上欢庆两句,实际上还是让她自生自灭。

在她家,养娃也是散养,此番风格,可以在她和弟弟的身上得以证明。

成天跑个没影儿,总之该回来的时候回来,其余时间爱干嘛干嘛。

祝好运的独立,便是在此种氛围中逐渐养成的。她爸老祝说过这么一句话,凡事你自己做决定,想买什么想做什么,我尽力给尽力支持。但是,后果个人承担,我满足你的愿望,是不想你们今后把失败的原由推给我,我做我该做的,你担你该担的。

别一味的推卸责任,要学会承担,这就是祝家的家训。

晚饭过后,在客厅里和岂弟下了几盘棋,点开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回房间加了件外套,便急匆匆夺门而去。

奶奶在身后斥责她:“你一个女娃家家的,就晓得晚上跑出去,不像样!”

祝好运站在门口,含含糊糊应付了下,急忙伸手关门,隔绝掉老太太的念叨。

小镇的夜晚和大城市迥然相异,晚上九点,城里正是夜生活的开始,而这里,家家户户都已关门休息。

唯有路灯,暗黄的伫立在两旁,一直延伸到小镇街上。

立熹早已坐在烧烤店里候着了,俯头玩手机,祝好运悄悄溜到她的背后,装神弄鬼。

果不其然,立熹被吓得大声尖叫,手机在空中翻转了几个来回,在落地前被祝好运惊险捞了回来。

“去你的!我心脏都快被你吓没了!”立熹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祝好运得意洋洋,坐在对面眉开眼笑的。

立熹瞪了她几眼,把茶杯推到人面前,问:“回来待几天?”

“两三天,多了我也不敢待,你知道的。”

立熹领会,不就是那点破事儿。孩子大了,大人们唠叨的东西就从成绩转为婚姻,没完没了。

烧烤店的老板端着串好的菜从里屋出来,见到祝好运,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这家店她们几个打小就光顾,十几年了,和老板一家都熟透了。

“阿姨还逼着你相亲?”祝好运问。

立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搅着碗里的醪糟圆子,声音有些哽咽:“你说,以前哪会料到今天这副模样。憧憬来憧憬去,到头来啥也没弄成,烂摊子还一大堆。”

祝好运抽张纸给她,调侃道:“是啊,我以前还想当考古学家呢,结果嘞,成天在家敲键盘。”

立熹吸吸鼻子说:“你有段时间,不是还说想做那个同传翻译。”

祝好运都忘了这茬儿,扶额失笑:“还真是。”

笑了会儿,她故作轻松道:“所以啊,往后的事谁也料不准,打起精神,都会过去的。”

“但愿吧。”立熹犹豫了会儿,说:“我和汤皮约好,做回朋友。”

祝好运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泼了盆冷水:“天黑了,别做白日梦了。”

祝好运觉得她现在很不清醒,神色严肃:“你俩想什么呢?要分手就分的干脆果断,腻腻歪歪的还不如不分手!”

立熹注视着她,无奈的摇摇头:“好运,理论谁都会讲。等你哪天真的爱上一个人,你就会知道,什么干脆果断都是浮云之物,优柔寡断,纠缠不清才是本质真理。”

她喝着酒淡淡道:“何况我不甘心,怎么可能做得到彻底放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和汤皮兄分手?”祝好运较真的问。

立熹苦涩的勾勾嘴角,往杯子里倒酒,“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

她抬起头,端着杯子碰碰她的豆奶瓶,清脆的碰撞声,掺和着她的声音一起发出,“你学不会妥协。”

“我跟你不一样,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随波逐流,没什么大抱负,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就觉得很幸福了。二十多年来,我最擅长的恰恰就是你最不会的。所以我很嫉妒你,有的时候,真想让你教教我,怎么反抗。”

立熹大学毕业后,顺着父母的意思,在县城政府里找了份工作。每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享受着公务员的福利,顺风顺水的过着。直到遇见了汤皮兄,刚开始就想着先交往试试,压根儿没考虑那么多。哪知家里人知道了,再听说男方条件不怎么样,全家八口人,除掉她和三岁的小侄女,其余人一致反对,这是立熹始料未及的。

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那些华丽绚烂的人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祝好运沉默了半晌,盯着天上的星星说:“半年前,我妈确诊了肝硬化。”

立熹愣住了,祝好运平静的看着她,语气无波无澜:“到现在我谁也没说过,你是第一个。我当时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想哭又哭不了,想笑又笑不出,趴在床上,居然还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照旧过日子。头几个月,我为了不去想这件事儿,就天天关在家里不出门,埋头写小说。我妈到医院做检查,看病,全是我大姨陪着去的,我一次面也没露过。”祝好运对立熹笑笑,自嘲:“心狠吧?”

“我也觉得挺狠的,可能怎么办,她倒了,我不能倒啊。自打她跟我爸离了婚,就没过过好日子。从我十岁开始,她就出去工作,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人,你说我能怪她吗?怪不了啊,我生病的时候,她在熬夜加班养我,我想她的时候,她也在熬夜加班养我。她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但她对我的爱,是最多的。我没法怪她,所以我就去怪别人,怪我爸,怪我奶奶,怪我弟弟,怪我阿姨,怪所有人,到最后,我发现谁也怪不了,我能怪的只有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她会活的更好点。我就是这么想的,越这么想,我打字的速度就更快了些,我那本六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就是在当时完成的。”

“我不是不妥协,我是不能妥协,假如我倒下了,依靠着我这根烂浮木的人,还能活吗?我是逼不得已,所以我只能咬咬牙,忍一忍,把它挨过去。”

立熹咬着一根鸡翅,哭鼻子哭眼的:“你咋老是什么都不说,古巴被偷的事我还是听子斤说的,子斤还是听山与说的!”

祝好运挑着盘里的鱼刺,头也不抬的回道:“说了又如何,你们又帮不了我,还不是只能干着急。我第二天就去大使馆把旅游证办下来了,又没出什么事儿。”

“你这么要强,真的使不得!”立熹颇为不满:“再说了,你这意思,搞得我们几个人像摆设,你不能仗着我们靠你养活,就剥夺我们关心你的权利!这不公平!”

挑刺的人手一顿,觉得她的话似曾相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念头一闪而过,她不再深思,安抚那人:“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改。”

“改个屁!”立熹一脸不相信。

祝好运汗颜,赶紧捡一串立熹最爱的韭菜,堵住她的嘴。她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反正不管在哪儿,都有人念叨她就是了,搞得她像个问题儿童一样,真是有苦说不出!

“那阿姨病情怎么样啊?严重吗?”立熹小心询问。

祝好运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大大咧咧说道:“没事儿,得了这病就别想完全根治。带病养老就行,活到七八十岁的人多了去了。”

“嗯,让阿姨开心点,得了病的人有一半都是被自己吓死的。心情保持愉悦舒畅,说不定还好了呢!”

“她现在可高兴的嘞,拿着我的钱满世界乱跑,逍遥的很。”

“真好……”立熹叹口气:“你们都有自己的定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我呢,就跟个浮木一样,飘到哪儿就算哪儿,跟个无头苍蝇似得,到处乱飞。真没意思!”

两人结完账,走到十字路口,背道而驰。祝好运走了几步,回头喊了一声。

立熹转过去,见祝好运站在路灯底下,咧嘴笑得傻气。她最爱好运的眼睛,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不会因为世俗,变得混浊不堪。

四周明亮空旷,祝好运隔着一条马路,轻声道:“立熹,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我自己也过得焦头烂额,我安慰不了你什么。我的生活一团糟,又能拿什么来安慰你,劝导你呢。前些日子,木枚的哥哥去世了,她还不是死扛着,顶多在家发发酒疯,第二天如常,像是什么事都发生一样,继续上班生活。所有人都一样,满目苍夷,一身伤疤。谁又过的多好,没有谁。都是一步一步跪过来的,那膝盖上的疤,不过都遮着,不愿让人瞧见罢了。更不要来羡慕我,我也很想示示弱,撒撒娇,哭哭啼啼就会有人来哄。我是没这运气,为了活命,只能另谋出路,就成了你口中的不妥协本人了。”

“感情的事,我帮不了你,自扫门前雪,我能做的,大概就是递一把扫帚给你,剩下的,你自己掂量。你也别忘了,我的浮木理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

浮木两个字,曾是祝好运拿来形容自己的。在她不知世事,还未领略何谓悲惨二字的时候,她坚定的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悲惨。父母的离异,各自组建家庭,找伴侣,而她,卡在最尴尬的位置上,进退不是。她沉默,她两面派,她不哭不闹,她曾经也很彷徨,找不到自己的目标,看不到人生的希望,就像立熹说的,跟着水波,飘到哪儿就到哪儿。

如果说六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是打开她名气的钥匙,那之后的《海洋漂浮记》,则是她进阶之路的踏脚板。

里面有一句话如是写道:每一根漂在海里的浮木,不一定是被人丢掉的,更不会一无是处。做一根浮木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每一个掉进海里的人,其实都在寻求一根浮木,但不是谁都能幸运的得到它,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海洋飘浮记》是祝好运的意外产物,一开始,她并没有写此书的想法。这还得从她陪母亲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说起。

当时,她刚完结六十万字的长篇小说。打开数十天未曾开过机的手机,被告知蓝女士已经吐了两三天,吃啥拉啥,身体状况堪忧。她怀疑是胃部消化不良导致的,而她的大姨则认为是肝功能退化,导致的消化功能退步。

她陪着一起去市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确如她所料。大姨不放心,又带着蓝女士去做胃镜,在外面等人的时间段里,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无论是在祝家还是在蓝家,祝好运的婚姻问题皆是头等大事。唯一不同的就是催促方式,祝家采用的是碎碎念,但最后一定会加上一句压制住她暴脾气的结束语:当然,一切还是遵随你个人意愿,你想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结婚,我们都没意见。没意见个屁,没意见还能天天催!祝好运心里不屑的腹诽着。

而蓝家则是采用打击,这也是祝好运最不能忍受的。

这不,又开始了。

祝好运被大姨叫去外面坐坐,彼时初夏,还不热。坐在医院大楼外的长椅上,她大姨首先发话:“你最近怎么回事?你妈病的这么严重,也不说去看看她,我觉得你还是住过去比较好,方便照顾她。”

祝好运平静道:“住过去干什么?和她吵架么?何况她有手有脚的,又没有病倒,照顾什么。”

大姨被她此番言论惹怒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妈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

祝好运无动于衷,“有时间我就会过去看她,反正都在一个区里。”

大姨还想说些什么,她姨父拿着检验报告单过来,和大姨说了两句,这才稍微缓和下了气氛。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而已,接下来,就是双面夹击。

祝好运坐在最左边,她大姨还生着气不愿和她坐一块儿,就把她姨父夹在中间,做夹心饼干。

两夫妻四目相对,姨父咳嗽两下,便说:“上次跟你提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去,我现在没心思谈这些。”祝好运直接拒绝道。

“我说你啊,适可而止。”姨父语重心长道:“现在你这种情况,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也能轻松点。”

祝好运捏紧手心,沉默不语。

大姨见她不吭声,在一旁耳提面命:“你妈的病,想完全痊愈是不可能的,现在饭也吞不了两口,你得宽宽她的心,了了她的心愿……”

听到这儿,祝好运彻底忍不了了,怒气腾腾的站起来和他们对峙,赤红着双眼,歇息底里:“你们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才算好人?有钱吗?我的状况怎么了,我是爹不疼妈不爱,还是咋的了?就因为我妈生病,我就跌落谷底了是吗,必须要用嫁人的方式,才能重获新生是吗?!”

愤怒从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很多个瞬间。

祝好运因为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着:“你们说我不懂事!是,我是不懂事!那不然呢,我要在你们面前嚎啕大哭,天天守着我妈,就是你们要的懂事了?知道我有多痛恨你们吗?我不需要你们每天来告诉我,我妈的病有多严重,我更不需要你们一天二十四小时来提醒我,我妈的病情可能又加重了!能不能让我喘口气,能不能让我妈舒心点!”

“我求你们,不要动不动就在我耳边絮叨,谁更爱我,谁又会抛弃我!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对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每天念叨的就是你的父亲,更爱你的弟弟,而你,从此将会被人抛弃!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住在我家吗?你们怎么就知道我爸对我不好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好就是你们这样的?因为你们的好,知道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活在恐惧不安中,生怕被人抛弃丢掉!拜各位所赐,让我认为自己就像一根被丢进海里没人会要的烂木头!我心里的创伤,我所有的痛苦,都是被你们这群人打着爱的名义,一点一点划上去的。你们永远都不晓得语言伤害的可怕之处在哪里,施暴者是你们,可惜你们永远都不自知!”

“我知道,我妈这几年靠着你们,所以你们说什么我都听着,从不敢说一句不是。我也知道自己没挣到钱,所以更不敢在你们面前反驳一句。你们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个正经工作,偏偏要去写书?因为我不想妥协,我不想认输!你们越反对,我就越要做给你们看,我就是要让你们承认,你们是错的!”

“不想妥协有错吗?或者说,学不会妥协,有错吗?我想要反抗,就这么罪大恶极吗?”祝好运含着泪水,哽咽,“你们告诉我,为什要认命,为什么要妥协?!”

她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对两位长辈说道,眼神坚定:“我偏不!这是我的人生,就是跪我也要把它跪完,但、别、指、望、我、会、低、头!”

爱,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一根刺,满腹真心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祝好运拖着疲惫的步子,独自走回医院里。路上听到某个护士慌忙对同事说道,急诊室里有人抢救,需要的A型血库存不够,她便自动请缨,献了回爱心。

走进病房,她被安排躺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抽着血,被窗帘挡着的另一边,也躺了个人。

祝好运心情欠佳,自己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出神,旁边的声音全被隔绝在外。等回过神来,护士都走了,只剩她俩。

祝好运躺在病床上,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人站起了身,她还想再躺会儿,便一直没动。等人出去,自己就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不曾想,那人会倒折回来。

祝好运管不了那么多,继续鬼哭狼嚎。待她消停,那人才掀开帘子递给她一张手帕。用力过猛,把隐形眼镜给哭没了,她突然间成了个睁眼瞎,连人的脸都看不清。

双眼朦胧,抽抽噎噎的接过手帕,还不忘断断续续的跟人说句谢谢。

迷迷糊糊中,那人低沉的嗓音窜进她的耳朵里:“佛经《杂阿含经》里有一则譬喻:在大海深处,住了一只乌龟,这只乌龟双目失明,寿命比宇宙还要漫长。它活在黑暗之中,每经过一百年,才有机会浮出海面。大海中飘荡着一根浮木,浮木的中间挖有大小不一的孔,它就随着惊涛骇浪忽东忽西,载浮载沉。瞎了眼睛的盲龟要凭藉自己的感觉,在茫茫大海里,追逐浮木的方向。盲龟只有把头恰巧顶住浮木小小的洞穴时,才能重见光明,获得人身。岁月更替,它依旧沉浮于大海,找不到那根决定它命运的浮木。又一个一百年,当它再度浮出水面,头才刚接触到空气时,突然撞进了浮木的洞孔里,也就在那一瞬间,盲龟终于脱离躯壳,蜕变成人,重获新生。”

窗外拂过一阵清风,吹得窗帘摇摇摆摆,男人的面孔在帘子后面若隐若现,“漂在海里的浮木,不一定都是被人丢掉的,更不会一无是处。做一根浮木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失足掉进海里的人,其实都在寻求一根浮木,但不是谁都能幸运的得到它,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音落,那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模糊不清的背影随着门的掩闭逐渐消失。祝好运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她拿着手帕不断的擦拭,擦一点,又掉一点,这眼泪任她怎么擦都擦不完。她忽然咬住袖子,呜咽声从喉咙里颤抖涌动着,只是这一次,她的哭泣里不再只有伤心和委屈,更多的是喜悦和感动。

因为有个人,对她说,你很珍贵。

在大千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定位。无论是翱翔在高空的雄鹰还是被圈养在牢笼里的家猪,它们都有自己的使命。在陆地里没人会想要一根浮木,但在海里,浮木胜过了一切。这是一个陌生人让她懂得的一件事,不要妄自菲薄,对于某些人而言,你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