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对簿公堂(2/2)
“就是你就是你!”
“造孽啊!夺我儿命……”
“哎,这是阴君喜欢他,才让他早早下去陪他,节哀顺变……”
公堂乱哄哄的,闹成一片。
“砰!”
平地一声雷,县令不怒自威。
“公堂喧哗成何体统,一个个的都要吃桐油煮粉干吗!”师爷呵道,对堂上座屏上绘的獬豸神兽拱一拱手,说夜深人昧,不宜按鞫,令将沈喜娘、花不如等人押去班房,赵家人先回去,等候明日再审。
原请喜儿赏灯以作报酬,遇宝相阁死士横插一脚,解决完死士们,又遭官府命案缠身。
背上宝蓝色的剑穗晃了晃,周涣叹了口气,追出去。
“随同办案?”县令将目光拉到他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高深莫测道:“世人皆知‘瓜田李下’一词,倘若亲朋出事,巴不得把关系撇得愈干净愈好,你这小道士倒也有趣。”
山羊胡子翕动,“如斯热忱,难免不让人相信你与此事无半分瓜葛。嗯,是本县糊涂了,这道长嫌疑颇重,来人将他带入班房——”
“等等!贫道是请求协同办案,不是协同蹲……”话未说完,周涣恍然大悟,喜道:“多谢大人!”
鞫案之权非同寻常,哪是有求必应的。县令分明在帮他——嫌疑之身,却又不愿去班房,便只有协同捕快鞫勘洗涮冤屈。
县令笑眯眯问身后:“铁捕头,你意下如何?”
微一侧身,身后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映入周涣眼帘。
——冷面无私铁怀恩,坊间有名的人物。
他在民间名声甚好: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抓过盗贼无赖,擒过地痞流氓,受理无数案件,心怀慈悲,冷面无私。
只是过刚易折,十年前,仇家潜入他家。不啻杀害了年仅三岁的儿子,还奸|杀了媳妇晚|娘,最后一把火烧掉母子尸骸。
去城隍庙给妻儿开光的吉祥银镯长命锁落地。
谁也不知那天守夜归来的铁怀恩心况如何。
无人敢开口。
第二日,天未破晓,铁怀恩拍了拍身,从尚留余温的地上起来,照常应卯,照旧巡视烂熟于心的街道,照常做那些习以为常的工作。淮城上下都称赞他,是淮城的大将军。
“一切听凭大人吩咐。”
县令满意地点头,负手离开。
铁捕头望着县令愈发淡去的背影,望向周涣,开口道:“随我去义庄。”
黑漆漆的天下起雪,比方才的雪还要大,可以称作团了,能听见雪触地的细微声响。
“你不该趟这趟浑水。”
周涣眨了眨眼,才知是铁怀恩在说话,在跟自己说话。
他绽出一抹清透无邪的笑容:“贫道此举是为了他人,不论是浑水与否,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喜儿照顾自己多日,为她洗净冤屈正是应当。
“问心无愧?”铁怀恩仰头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柳木门嘎吱,寒风夹杂雪块袭进屋子,拍打着漆黑棺木。衙役点燃壁上桐油灯,浑浊昏黄的光笼罩整个义庄。
棺木里,赵生双眸紧闭,表情痛苦。
盖尸布被仵作扒至尸体脚边,露出心脏处致命伤口,心脏周围还有数十道口子,马蜂窝般狰狞可怖,血衫皱巴巴的。
小捕快呈上小盘。
“捕头,这是我们在赵府搜寻出来的刀子。”
铁捕头脸色微变。周涣走过去。
盘里躺着一把小刀。刀身细长,银光烁烁,刀镡处悠悠绽一朵雍容华丽的佛教宝相花。十瓣莲为基,牡丹、蔷薇、山茶之类的花瓣在它周遭依次舒展绽放,做工极为细致精巧。
“宝相阁。”他差点落于宝相阁之手,宝相阁的标志,不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铁捕头准备赤手触碰刀身。
“宝相阁擅用毒,武器几乎件件有毒,捕头小心些。”周涣提醒,眉头拧起,疑惑道:“赵公子丧于宝相阁之手?”
可赵文彬身上有何物值得宝相阁下手?
莫非是崇明玉?
前段日子,赵府闹妖,府中诗书字画账本算簿无一存留,接连半个月。
赵家人不堪其扰,请周涣来看,才知是书房外那株老柳下埋着的东西作祟,撅开,一把老羊骨头躺在交错树根间,骨架里还有未消化完的书纸碎屑。
若真由羊骨怪引狼入室,赵府仆奴众多人多嘴杂,由仆奴之嘴传出去,也无可厚非。
周涣暗暗猜测,但转念又觉得不妥,还欲细究,那边捕头传来声音。周涣望去,是赵文彬的手指。
——手指甲干干净净。
“按理说,刀子淬毒,赵公子应当指甲黑紫,然而没有。”仵作哈腰解释。
对杀手而言,最重要的是快。刀刃上吃饭的人,唯快不会反噬。刺伤最致命的一点,一声叹,一点红,便可收手,除却雇主有特殊要求,绝无添刀的规矩。
因此,倘若刀子淬毒,早该毒发并透过指甲传达出来。可尸首并没有。只能说明心口上的刀伤,是在尸首已经冰凉、血液凝固之时补上的假象,目的是栽赃陷害宝相阁。
周涣小心翼翼地握起那把刀,又道:“尺寸亦有差爽,小了些许。伤口确非此刀落下。”
那又是何人,要大费周章地嫁祸宝相阁?
作者有话要说:*《南有嘉鱼》《终风》为《诗经》里的诗词。《蒿行止》《悲思陶》为原创大晁风物。不太了解诗经在古时候的表演方式,但这里是架空,就按照自己的理解了……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