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2/2）

吃饭途中，女老板在店内走来走去，吸着拖鞋，啪嗒啪嗒在地面作响，很是突兀，后来她又打起电话，情绪不稳，声音高亢。

林蔚觉得吵，鼻子也冲，鲜香的面味儿被烟味代替，败了吃饭的心情，不由地皱一皱眉，才想说声可否安静些，忽地听到声尖厉叫，眼见着女老板抖着腿跌坐到地上。

她被骇得心脏狂跳。

女老板的牛仔裤.裆部被浸湿，身下地板一片淡黄色的潮湿，脸色惨白，抖若筛糠，捂着肚子痛苦地叫喊。

“疼——”

许嘉川扔下碗筷，蹲过去先是闻了闻气味，随后断言，“羊水破了。”

林蔚手足无措地跟过去，“这怎么办啊？”

他额角生汗，“胎儿要早产，得赶紧送医院了。”

女老板疼得打哆嗦，“……我孩子，孩子没事吧？”

“羊水破了而已，应该没大事。”

他安慰着，刚想起身，奔来的伙计扬手把他推开：“你让开！你一个男人，在这儿看什么？”

力道突如其来，他跌坐在地，撞到林蔚，她下意识地扶他，骂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吧，你不是男人？他是产科大夫！他不看你来看吗？”

“疼——好疼——”

那边呲哇乱叫，伙计也慌了手脚，眼眶发红，“那……这，这可咋办啊？我咋跟掌柜交代？”

许嘉川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要生了，送医院！”

他脸上血色尽失，努力镇定，又嘱咐，“林蔚，你先扶她躺下，找个垫子把臀位抬高，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别紧张。”

话毕，他深深看她一眼，像是要给她勇气。

她点头的瞬间，他已消失在玻璃门后。

不多时，她刚找了块儿涤棉毯子塞到产妇身下，他人车并行到了这方，推开玻璃门，一股子冷风钻入，她额角的汗也浸得冰凉。

他气喘吁吁。

“走！”

——

风驰电掣，几脚油门下去，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家二甲医院。

他路上就提前联系好，门口早有担架等候，赶来的医生护士协力把产妇抬上担架，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跟着向里去，她也急步跟上。

白炽灯晃在头顶，墨色的背影，像是把利刃，把惨白色的空间割裂。

消毒水气味充斥鼻中，她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蒋一頔，感叹蒋一頔没遭这趟罪。

产妇进了手术室，他在门口跟医生交涉。

产科坐班的医生赶来还需一段时间，考虑到产妇羊水破裂，状况不稳，胎儿面临早产，他主动自荐操刀。

医院只是家二甲，他作为三甲的大夫出示了工作证，并给三院打去电话交涉后得到肯认，准备手术。

她坐在外，那道黑色被淡蓝色手术服遮盖住疾步进入，手术室门顶亮起标识。

她一时怔然。

似乎从他们考入大学分隔两地后，她就与从前的许嘉川日渐陌生。

从小长辈都夸他头脑聪明，就是学习不上心，如果努力一番，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他吊儿郎当了十几年，高考前四个月突然发奋图强，逆袭考入一流医科大，从以前那个学习常年吊车尾的反面教材，摇身成了家长老师口中的学习榜样。

变化之大，令人咂舌。

时隔七年，从昨夜意外重逢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刷新自己对他的印象和认知。

她越觉得自己真的不曾认识过他。

伙计坐在旁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缨子命苦，都这么大姑娘了，去年找了个男人，两人谈得好好的，那男人今年过年后把她钱全都卷光就跑了！以后她一个单身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可怎么活啊……”

她抬头盯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在心底祈祷。

祈祷母子平安。

祈祷他万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