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2/2)
别人多说妈妈是不顾家的女人。
妈妈是被姥姥卖过来的,她并不喜欢这里。
我是妈妈带过来的,这里的人我不喜欢我。
长大以后无意中听到妈妈跟她的牌友闲聊,恩……或许说炫耀更为合适些。妈妈是那种琼瑶式的价值观,经常跟我说,“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一个女人,要是没有男人疼爱,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这一生也就只有那么点自认为风花雪月的事了。妈妈生来貌丑,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身高一米四几,连一米五都不到。那种情况遗传基因应该是无辜的吧。
个子不高吧,偏还长了一脸黑斑,密密麻麻,布满整张脸,远看像fz人近看很恶心的那种。
妈妈爱美,据说试过很多办法,姜切片擦脸啊,盐粒摩擦试图蜕皮什么的啊,都没用,后来去看了中医,医生说是“内里热”,妈妈确实打记事就便秘的,并不知后事如何,总之知道妈妈脸上长皱纹斑都没下去,直到现在也还是便秘的。
妈妈头脑也不聪明,那时候没有幼儿园,妈妈上了一年多学,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上山放牛了。妈妈说那时候没有鞋,夏天光着脚丫子,冬天穿一双手工编制的草鞋,既不防寒也不保暖。好在姥姥家的冬天从不下雪,不过房子漏雨,也买不起棉花心儿的被子,所以一到冬天的晚上就蜷缩成一团儿睡不着觉。
光着脚走路,然后妈妈在牛吃草的时候要“砍柴”,年纪小砍不动,就折细点的枝子,绑成捆儿,背回家。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就拿着针,慢慢的挑脚上的刺。不知道是不是在灯光下,想来是借着落日余晖挑刺的,牛吃草少吃一会儿又不影响什么,天黑前赶到家,毕竟煤油灯是要花钱的。
那时候应该是煤油灯吧,反正我小时候对煤油灯印象深刻。稍大一点记得是有电的,不过电总是不够用的,尤其是夏天,一停十天半个月不来电。
十几岁的时候,同龄的小伙伴都谈男朋友了,妈妈却没有一个人追,男孩子都嫌弃妈妈,不愿跟妈妈玩儿。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妈妈每每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都表情明媚,那人是姥姥邻居家的孩子,虽然住的近,两人平日里却没什么交集。那天,那些人就那么云淡风轻的微笑着走到妈妈面前,说了那句,“我喜欢你”,许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预谋已久,他就那样浓墨重彩的出现在了妈妈的世界里。
说来那天是八月十五,花好月圆的时节。
后面的事情妈妈谈论起来,出奇的模糊。也无非就是,没有结婚就怀孕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家给的礼金,在姥姥口中很不像话。
那人家也穷,姥姥说让她们加点,谁家也没有这么少的。他妈说妈妈个子矮又丑配不上他儿子,本来看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勉勉强强,姥姥要是嫌给的礼金少,就把钱拿去堕胎吧。
姥姥说那家人看不起妈妈,家里又穷,妈妈万不能嫁去他们家。
不知道这中间经过了多长时间。姥姥找到了当时在附近集市摆摊的我二伯,二伯几年前就是在附近村里买了我二伯母,姥姥知道这是一条线。
两人一拍即合。
妈妈听到风声,逃出了家门。可是口袋里没钱,也没有地方可去,姥姥带人四处搜捕,妈妈在山里躲了三天四夜,最终被捉回去了。
被送上火车,从广西山区坐了几天几夜车来到了河北平原。
临行前姥姥买了一对金耳环给妈妈带上,大娘她们说gx、yn那边买来的媳妇都有这样一对耳环。
耳环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黄金又是最贵重的物件。放眼全国戴出去也都是说的出口的嫁妆,自然不能算作是卖闺女。
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是我。我爸是二伯的四弟,十里八乡有名的傻子,奶奶肉里的一根刺。
奶奶是一个很凶的老太太,我记事以来她就得了很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背打不开,腰直不起,腿伸不直,关节肿大,全身都很胖,但是皮很薄,青色的血管很明显,感觉肉有点晶莹剔透的意思。总之跟别的老太太不一样,我总感觉像没煮的虾子。
奶奶跟我们住一个院子,她跟爷爷住正房,我们住陪房。她没办法独立走路,平日里在家待的闷了,也不过是扶着椅子,在自家大门口坐会儿。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作妖,不管是谁从门前路过,她总要拦住人家说叨好久,直到人家实在不耐烦抽手走开。其实她一个不出大门的老太太哪有那么多话题聊呢,说的都是我爸如何如何智障,我爸本来就不聪明,她说的那些还十有八九是她特意编出来的。
第二天嫂子又把我叫去她家看电视,这次看的是一个活剥美女皮的片子。
知道拒绝无效,乖乖的忍到了片子结束,聆听了嫂子的谆谆教诲。
第三天我就知道要躲出去了。
我没有玩伴,可能就是从那时起吧。开始了四处乱晃得生活,每天一起床就出门,中午偷偷回家吃饭,晚上天黑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