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半壶沙（2/2）
我一听奈河整个鬼都不好了，原地立正的打了两个干脆利落的哆嗦，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把映之夹到腋下，旋风一般冲出殿外：“秦王爷，蓝葵的事就拜托您费心了，我先去三王爷那里，二王爷那边全凭您安排，回见。”
我一阵风冲进第三殿，又一阵风冲出第三殿，用映之的话说，那架势大有女鬼领了命要去阳间报复活人，第三殿我统共也没呆多久，至多就是五分钟，因为根本没时间多呆，宋帝王和我今儿晚上真正是临危受命，本来半壶沙的案子酆都大帝是要派给卞城王的，结果卞城王的第六殿今儿下午出了大乱子，这会子还没善后的利索。
据说卞城王殿上的一个鬼差吃里扒外，把第六殿判案的机密信息给透了出去，结果有几个有背景有靠山的妖趁机钻了空子，搞得卞城王那里冤假错案一大堆，这事卞城王本来是不晓得的，但这鬼差今儿中午多喝了几杯，一个不留神就把这事当做好事给说溜了嘴，还说因为倒卖机密信息赚了不少钱，比正常赚的薪资还要多，这下可好，卞城王一看是引火烧了自己的身大事不妙的节奏，三下五除二就把这鬼差给开了，卞城王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成想这鬼差还有同伙，他的同伙又把事闹到了酆都大帝的殿上，原本的事又添了一壶油加了半瓶醋，改编过之后就成了卞城王在吃里扒外这件事上也有份，也吃了妖界的回扣，不然他们几个无名小卒也断不敢泄了判案的机密出来。
酆都大帝得了半壶沙的案子，本想着交办给卞城王去做，结果听到诸多关于他徇私枉法办事不利的话本子，又一联系卞城王现下忙忙叨叨的实际状况，直接当场气得炸毛，索性就把半壶沙的案子派给了宋帝王，明令卞城王整顿第六殿的鬼差编制，整顿第六殿的冤假错案徇私枉法。
宋帝王莫名其妙接了酆都大帝审案子的安排，莫名其妙接了个案子，案子由他主要审理，我和郁垒从旁协助审理，明儿早上天亮前必须要把案子给结了，有真凶的要缉拿真凶，没真凶的所有闹事者都要从严发落，半壶沙停业整顿，老板娘直接送到酆都大帝手上由老人家他亲自督办。
我略一沉思这档口叫上郁垒反而耽误时间，便擅自把他的名字给划了。
宋帝王从第三殿挑了十几个鬼差，我们一行鬼便风风火火赶往半壶沙。
半壶沙坐落在伽蓝街的最西头，通体暗红色的琉璃楼体半透明半裸露，香艳是香艳，也挺吸鬼眼球，就是这个档次看起来委实是低档了些，我站在街上从外往里看，基本都能看到楼内的情形，虽然不是太清楚，镶金的招牌横挂在二楼上，招摇的甚是过市，白纱配着黄灯笼，两个字幽怨。
刚从宋帝王那里八卦来的消息，说半壶沙的老板娘是酆都大帝的相好，正因为是相好，所以这最大的风月场所，才能在酆都里得以千秋万代屹立不倒。
我听后沉吟了半晌没说话，不管是酆都大帝有相好还是卞城王吃里扒外，抑或是将来又听到哪位大人哪位王爷有了甚么绯闻，我都不会去瞎搀和，鬼和人一样，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绯闻，我不是当事者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不便于妄加评价。
半壶沙里出了人命案子，大门前围的鬼山鬼海，我和宋帝王一叠声的鬼差办案让路让路，好不容易才挤破头的挤进去，挤是挤进去了，就是没看到当家的正主，就只看到美人老板娘萧索的背影。
铺着上好丝罗的地面上积了一小滩红趋趋的水渍，腥咸的气味遍布空中，那水渍旁边有张团成一团的人皮，在灯光下瞧起来雪白雪白的，上面星星点点染着各色颜料，人皮的旁边匍匐了一位少女，鬼龄瞧不出来，瞧着她那身人身皮相的年龄大抵不会超过二十岁，往大了说一点顶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
我带着几个鬼差拨开围观的鬼走近了她几步道：“姑娘可是画皮鬼？”
那少女略一点头自暴自弃的道：“要杀要剐随你们！那么多废话做甚么。”
我回避了与她的针锋相对道：“你们半壶沙素来是个守规矩的店子，而且秩序也一直还不错，不像有些地方，一日离了鬼差就不得劲，就得闹出点幺蛾子来，今儿怎么就跟奈河挂上边了？”
一个洒扫的鬼丫鬟立刻接了我的话道：“不然不然，我们这里也是得靠你们鬼差罩着才行的，不然真要闹起来，我们老板娘也不晓得要怎样做才好。”
我笑：“既如此便劳烦姑娘，把这桩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讲完了咱们理清了头绪，该是谁的错处谁领着，该是谁的罪过这鬼我可就要带走了。”
那鬼丫鬟为难的转过头，求救似的看着她们老板娘的背影半响不敢言语，她旁边的一位鬼大妈对着一个鬼丫鬟嘀嘀咕咕的道：“呐你瞧，我都说了，这人呢是红颜薄命，这鬼呢也不能太好看，不然会遭天谴的，天谴啊。。。。。。”
那鬼丫鬟呆了一呆道：“大娘，可是这位花魁姑娘可不是遭了天谴，她是，她是……”她是之后就一直是手指尖抖得厉害没了下文。
我站在中庭里同宋帝王面面相觑了一会，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三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又出来个花魁？”
宋帝王抚着下巴念念有词的小声道：“说到这事本王倒是略知一二。”
我素来提倡知己知彼，是以便一叠声催着宋帝王讲：“三王爷说来听听。”
据宋帝王说，这花魁姑娘的话本子，要从三十年前酆都里一桩旧事说起。
三十年前半壶沙还只是半壶沙，沙姑娘还只是半壶沙里的头牌歌姬，后来伽蓝街上历了一起莫名的鬼火，半壶沙里死掉不少歌姬女鬼，这诱鬼犯罪的暗红色楼体就失去了昔日的笙歌招摇，干脆关门大吉了，可是沙姑娘没有死，她活了下来留了下来，通过自己的打拼，成功把半壶沙倒腾的开了张，只是汤不换药不换姑娘却要换，沙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培养歌姬的老鸨，收了两个新入关的画皮女鬼，一名千琴，一名千婳，要说这俩女鬼的姿色，不论是在酆都还是在阳间，都是数一数二看得到瞧得上的美艳，沙姑娘收了她们，手把手的用心栽培，一气栽培成酆都里最优秀的歌姬。
千琴死前是长安的一名官伎，死掉之后又在沙姑娘的力捧下荣获了酆都花魁的殊荣，可是千琴这性子本就个柔美有余独立不足的主，况且还有些对爱情至上的死脑筋，委实也是浪漫的没药可以医，为了千琴能够顺利当选花魁，沙姑娘不惜重金给她聘请了一位鬼琴师，结果千琴不务正业，琴没有学成倒是瞧上了那穷的吃了上顿下顿都不晓得在哪里的穷光蛋琴师。
据说两个鬼那时爱的死去活来，千琴认了实，誓要跟了那琴师生生世世不再分离，在当选花魁之后也是拒绝见客，一心一意甘愿呆在半壶沙里做个默默无闻的终老歌姬，一直做到喝汤过桥投胎转世。
这事若是单跟沙姑娘私底下说说还好，可这事是面对了一干酆都里的权贵，这就开罪了不少一直瞧她略有不爽的鬼，要说那些权贵们真也是闲得忒蛋疼，为了逼她就范让她献身，还真的就设了个局，拿了阳间的龟卜之仪来说事，一顿求风要雨的大做文章之后，说甚么要保酆都万年平安，就要有个祭拜姬出来，于是一番圈圈点点，不出所料就点选了她，说是即刻送入酆都寺庙去持戒三年。
酆都寺庙是个甚么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官办的青楼，想进去没那么容易，进去了想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而且被送进酆都寺庙的官伎基本就失去了鬼身自由，你是就范也得就范不就范也得就范，千琴抵死不从于是闹得满城风雨，据说这事当初西方鬼帝赵文和大人也有插手，不过无从考据。
千琴抵死不从，花魁的名声就在酆都里坏了个透，半壶沙捧了她出来，砸上重金不说还没从中捞到一分钱的好处，沙姑娘这个恨啊，沙姑娘这个不服气啊，但是沙姑娘是个开青楼的老板娘，有着特别高尚的职业操守，作为老鸨来说她尽力了，作为商人来说她可没这样好欺负，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沙姑娘合伙了千婳，就把这招惹了千琴，招惹了半壶沙的琴师给解决了。
如何解决的没有鬼晓得，大家晓得的就是这琴师从此在酆都销声匿迹了，琴师没了千琴彻底垮了，她的浪漫始于一场选秀终于一场选秀，她要的东西没有得到，得到的只是自己想爱人想得发了疯。
千琴发了疯，半壶沙的生意不能发疯，花魁的位置总要有鬼去补缺，于是沙姑娘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力捧千婳出道，一来是补了她姐姐的缺，二来是补了花魁的缺，要说这千婳真也争气，不出三个月，不但把该接的客都接了，还顺道手平定了几位小公子春情荡漾的小心肝，沙姑娘对她很满意。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