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路(2/2)
她把水递过来,那个杯子很熟悉,好像大学时用过。
她笑着喂我,我不喝,她还是笑。
她没有气馁,给我送便当过来,我闭嘴不吃。
她耐心劝我,我从未搭理,她还是笑着。
也许是我的心已经被掏空了。
以前太掏心掏肺了,现在已经没心没肺了。
后来想通了,不是不想死了,是我还不能死,我得先让他死。
他是杀人凶杀,我想,他不死,就妻子不能安息。
她很高兴,基本上时时刻刻守在我旁边,陪我聊天,虽然我从不讲话。她学着给我讲笑话,我也从未笑过。
她说她愿意守着我,只要我活着,而我,只是看着窗外的枫树。
叶子落完了,我不能再想她了,我答应过自己的。
不过,她做到了,除了给我做饭送饭,没有离开过半步,无微不至。
周围的病友都以为她是我的妻子,因为她挺着个大肚子照顾我。
她总是摸摸肚子,幸福的笑,我总是面无表情。
我对她一语不发,视而不见,如若空气。
曾经的曾经,我以为是妻子代替了她。
如今的而今,却是她代替了妻子,永远的。
这就是轮回吗,那谁是谁轮回,谁又是谁的过客?
不同的人,为你做同一件事,你会感到天壤之别。
一个月后,大概是一个月后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说的。
我出院了,她帮我拿着行李,一个人,挺着肚子。
我接过来,想自己拿。
她笑说我是病人。
我说你不是妻子。
这么久,我终于说话了,但是第一句话就是这么伤人。
她一愣,还是恢复了笑容,我知道,但是我把自己当做你妻子了。
我摸摸后脑勺,无动于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是我必须装作不爱你,假装不知道你爱我。
很久没看妻子了,一出院,我情绪激动,要求她立即带我去。
她本来还想劝我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是看到我狰狞的表情,同意了。
妻子的墓地是她选的,周围风景很美,很美,就像妻子一样。
这么多天,我昏迷不醒,妻子的后事都是她打理的,挺着个大肚子,忙上忙下。
我很惭愧,自己妻子的后事要让另一个女人搭理,而且那还是她的情敌。
谢谢。我感谢她。
她只是笑着说没什么,责怪没和我商量就匆匆忙忙的选了块墓地。
我没说什么,欠她的,只有下下辈子来还了,下辈子还妻子的。
这辈子,我的心也已经和妻子埋在了一起。
当初你怎么知道我妻子和他在一起的?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必须弄清楚真相。
上次在医院我就看见他们俩在争着什么,而且很激烈,我那时就怀疑了,不过当时你生病,所以我就没好意思告诉你。她说的很简略,想一笔带过。
但我听得字字刺耳,句句掏心。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当事人,就是当死人,什么都不知道。
你见过他吗,最近?我盯着她,语气冷漠。
没有,我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也没来找过我。她语气充满幽怨。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妻子墓碑上的头像,这是她选的。
一米阳光照在照片上,很美。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干傻事。
好的。
你发誓,跪在你妻子坟前发誓。
我跪在了我妻子的墓前,跪的很重,这辈子能还她的也只能是这了。
她笑了,这次笑的最灿烂,真的像十年前的她。
但是我已经学不会笑了,连哭也忘了。
我跪在妻子的墓前静静想了很久很久,把我和她的故事重播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跪了多久,只感觉光线不一样了,抬头,太阳已经变成了月亮。
周围只有我一个人了,一转身,她已经不在了。
生命中,不断地有人得到和失落。
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
遗忘的,想起了。
生命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
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
想起的,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