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2)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声渐小了,只远处武馆间或传来几声笑闹。
云潇此刻方睁眼,目力所及之处尽在一片夜色朦胧之中,走出茶馆时民居中还零星亮着的灯大半都已灭了。转头,便见北威武馆挂地一溜红灯笼,武馆正中已有些破败的威武堂在百来盏灯笼的映照下,竟隐约有了些百年前那睥睨天下豪雄的气势,倒不知威武堂前练武场上曾严丝合缝的铺地青砖此刻又是何模样,缝中青苔是否因着今日盛事被人铲了去?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阵笛声,应是极劣质的笛,音色极差,调亦不准,吹的人又略显生涩,着实辨不出是哪一首曲,唯一感受到的只是这笛音入耳宛如劣酒入喉,吐不出,咽不下,着实无奈。
此刻无奈的除了听笛之人,还有方踏出武馆后门不足两丈的竹思止。
“又是你这个浪荡子,打听小姐厢房不说,还死气白咧地追出来,知道小姐不会搭理你,便故意往我身上撞,想冤枉我碰得你,然后引得小姐出来是吧,呸,你想得美。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我见得多了……”还是方才那个急匆匆的丫鬟,原来她方才所抱是一个妆匣,此刻已摔落在地,她却也不顾,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竹思止,喋喋骂个不休。
竹思止顾不上前襟被沾上的一大片胭脂,拱了几次手,想解释一二,可无奈那丫鬟说得又快又急,只见上下嘴唇翻飞,愣是没留出片刻功夫让人插嘴。
竹思止勉强又听了几句,那丫鬟翻来覆去的几句不过就是他这个癞蛤|蟆妄想天鹅肉。竹思止也懒得再听,略弯下腰,掸了掸前襟,随着一团粉雾从衣襟上散开,一股淡淡的荷花香亦在空中弥漫开来。
“你竟敢走神……”丫鬟还在啰嗦,竹思止却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再给,直直向着丫鬟身后的马车走了两步,冲着马车窗微微颔首,笑得近乎完美,声音亦是谦和有礼,“这便是魏小姐的意思吗?”
车内没有声响,只车帘似是微微动了一下,又似没动。
“谁允你靠过来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那丫鬟岂能容得自家冰清玉洁的小姐周围三丈出现陌生男子,一边嘴中骂着,一边就要伸手将他拽开。然丫鬟的手离竹思止尚有半尺之时,只见竹思止略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眄视了自己一眼。那丫鬟蓦地怵了,讪讪地住了嘴,缩回了手。
只一眼后,竹思止便望回马车,不慌不忙道:“若这丫鬟的意思便是魏小姐的意思,在下自无话可说。小姐人多,我又武功不济,要打要罚,我也只好认了。可若小姐真如传言中一般知书达理,那我便替这个小丫头求个情,还望小姐恕了这丫头鲁莽撞人之过。这衣服还有她的那些话,在下也不是小气之人,算了便算了。魏小姐以为如何?”
“你……”那丫鬟怒了,指着竹思止想骂,可又不知如何反驳,气得狠跺了下脚,蹲下身来,含泪收拾起了地上的妆匣。
车帘动了,一个头戴银钗的小丫鬟探出身来,盛气凌人道:“这礼嘛,自然该示于知礼者。你一个不知羞耻,随随便便靠近女眷马车的登徒子,也好意思和人论礼?还强安罪名、巧舌如簧,小姐不饶了你,便是不知书达理是吧,张嘴便把罪名扣到了别人头上,好厚的脸皮。”
竹思止笑意更浓,“是我疏忽,本以为事实如何,众人既看得分明,便也该凭理而论。可未料在小姐面前,事实却不及巧舌。既如此,身为江湖人,事实是否也该不及武力?”
“算了。”马车中又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虽只有区区两字,却是娇娇糯糯,婉转似莺。
这声虽柔,竹思止却似是毫无所觉,略低头示意,轻笑道:“小姐既说算了,那我这无妄之罪自只能算了。”说罢,抬腿便要走。
这般态度自是惹恼了那正在拾掇妆匣的丫鬟,抬起头来冲着竹思止便骂,“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今个我不扒了你这身人皮……”
这边丫鬟还在喋喋不休的叫骂,那边武馆中匆匆跑出一个小厮,在离那马车尚有五尺处止了步,急急道:“小姐,竹家二小姐现正在花园里等您,说要陪您说说话。”
“呀,是竹居!”那丫鬟一听此话,惊呼一声,顿时连骂人都忘了,三下五除二的将一地水粉首饰匆匆塞进妆匣,便要上车去扶魏小姐下来。还是车上那丫鬟思虑缜密,记得有竹思止那么个外男在场,跳出车来,挥手赶他。竹思止早便想走,此刻自是毫不犹豫,拔腿便走。
“站住!”抱妆匣的丫鬟却不肯罢休,冲着竹思止大声呵道,“留下名号,免得你以为我北威好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