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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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长信宫时,皇后眼圈微红,一脸怅然若失,阿乙与阿丁在外等候许久,忙迎了过去:“殿下。”
皇后摇摇头,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登上了凤辇。
“是要回紫宸殿吗?”
“到太液池边走走吧。”
谁知刚到了太液池边,就看见小满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笑道:“皇上下了朝,见殿下不在紫宸殿,特地命小的来寻。快到午膳时候了,殿下该回去用膳了。”
皇后冷哼一声:“又去吃他的杏仁鸿门宴吗?”
小满肚里憋笑得很,忙摇头:“今日还未命人传膳,殿下想吃什么,尽管点菜就是。”
皇后嗤笑一声:“那就点一桌萝卜……”但话说到一半,又觉得索然无味:“罢了,你回去吧。本宫不想吃。”又冲着身后人道,“你们也都散了。阿乙留下,再留几个内侍和侍卫就是了。”
小满一愣,皇后已经转过身,没精打采地走远了。
太液池边的荷叶长得极其茂盛,比春日时不知拓宽拓深了多少,很有几分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意思了,其中许多粉色白色的花骨朵如矛尖般笔直刺向天空,又有蜻蜓穿梭其间。
“你,去摘朵莲花来。”皇后随手指了林远,又吩咐阿乙,“有些渴,帮我取些清水来喝,不用茶。”
宫中茶好寻,清水倒不好找,阿乙善解人意地笑道:“那殿下去前面石亭稍坐一会儿,小的即刻就来。”
这石亭倒是眼熟得很,前不久就是在这里,她挥出一柄茶夹打落茶水,将皇帝烫伤,惹出这后面许多是非来。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暗暗郁闷,不就是想最后快活快活,能开开心心去死么。怎么现在弄成这一团乱七八糟的,连死都死不好了。早知如此,她宁肯当日那茶水泼在自己身上,一时皮肉之痛,总比日日头痛来得爽快些。
这时,林远取来一支红莲,双手奉上:“殿下。”
皇后接过莲花,轻轻一捏,果然梗子被掏成中空,里面塞了东西,看来这人必定经历了什么,才学会了这些技巧:“有劳。这一番可顺利?”
林远道:“定远侯那里很顺利。而平国公府……”
皇后眉头微挑:“他怎么了?”
林远略一思忖,忍着逊人一筹的窘迫将当时情形三两下说明了。
老四这混账兔崽子,在搞什么鬼……皇后暗暗咬牙,面上仍是笑,“罢了。许是时日太久,人也疏远了。由得他去吧。”
林远见她不怪罪,暗暗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这么仁慈的殿下居然手头拮据到要向外人借钱,他犹豫一番还是于心不忍,有些扭捏地道:“殿下若缺钱用,属下倒还有些积蓄……”
皇后一口气吸岔,猛地咳嗽起来,这小伙子真是太实心眼,她这扯谎如吃饭的人都有些负罪感了,忙摇手道:“多谢好心,我如今已经不缺钱了。”
林远信以为真,便不坚持。又郑重道:“还有一件要事须禀告殿下。此番属下其实失职了,带出去的信恐怕有人看过。定远侯说那封虽然看似完好,但其实有被拆开过的痕迹,而薛将军那封,属下不知是否也同样被拆过。”
“哦?”皇后眸光微闪,来了兴趣。
“但属下苦思冥想都不明白,从头到尾信都不曾离身,也不知是何时被人偷走拆看的。”
“你且将前后回忆一番,这中间有何人近过你的身?”
林远百般回想,道:“若说近身,只有两次,一次是出宫时搜身,一次是在平国公府门前,有个小厮走路不稳,撞了属下,但出宫门后属下曾查看过,信件仍好好在胸口暗袋里放着,并未遗失。”
皇后一笑,问道:“出宫搜身时,可有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
林远想了想,事情不算久,细节都还记得:“主持搜身的内侍主管吃坏了肚子,临时换了一个新内侍。”他突然明白过来,惊道,“殿下的意思是,搜身时有人换了信?到底会是何人?”
皇后一点意外神色都没有,仍旧含笑:“这事我心中有数。信里本就没写什么,被人看了也不打紧。倒是你,想去西北的事,我哥哥怎么说?”
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道:“定远侯同意了。”
皇后大喜,忍不住站起身拍拍他的胳膊:“如此甚好。机会难得,小伙子以后可要努力建功立业啊。”
“咳咳咳。”旁边突然传来做作夸张的咳嗽声,似乎有人故意如此。
回头一看。不远处假山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皇帝,正定定看着他们。
黄玉低头抹了一把汗,我的佛祖,我们都站在这里大半天,殿下您可算注意到了,小的已经尽力,剩下的就看您自己了。
林远慌忙后退一步,躬下身来。
皇帝看了他一眼,缓步走上石亭里:“皇后在聊什么,这么高兴。”黄玉见林远一幅不开窍傻站着的样子,大发慈悲将人拉下去退得远远的,算是救了他一条小命。
皇后把玩着手中莲花,皮笑肉不笑:“聊什么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她从腰间小荷包里取出当日那枚鸡血石印章,顺着石桌面推了回去,“臣妾不缺银子用,皇上不必接济我了。”
皇帝看着桌上印章,脸色微沉:“皇后这是何意?”
“皇上。”皇后嫣然一笑,“臣妾的家书好看吗?你看了几遍啊?”
皇帝神色一滞。
她面上笑容不变,继续道,“原来,臣妾在皇上眼中早就已经是个……是个什么呢,贼人?奸细?包藏祸心之徒?所以不但家书要偷看,还要把人接到身边,一言一行都在眼皮底下,后窗还守着六个人,随时随地监视着。这样才满意,是吗?!”
这一堆帽子胡乱扣下来,皇帝只觉不可理喻,但他又着实拉不下脸一条一条去反驳,只得怒道:“荒谬!”
“荒谬?”皇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依不饶地冷笑道,“哪里荒谬了?从前椒房殿进出人员,与人通信,皇上可曾管过分毫?你连我最讨厌吃杏仁都不知道,如今管手管脚,信要看,吃什么要管,连最讨厌的东西都非逼着吃。不觉得你管太宽了吗?我与人通信,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与你什么相干?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帝原本的好心情被她的强词夺理搅得彻底坏透了,他到底也年轻气盛,又是至尊身份,哪受得了被人指着鼻子般当面数落,终于也动了怒:“皇后若心胸坦荡,又何惧人察?况且皇后隐瞒朕的事何止一桩,皇后口中的谎言又何止一个,你无一句真话,朕若不查清楚,难道要一直被你蒙蔽吗?朕未曾计较你欺君之罪,你倒反怪起朕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皇后气得笑了出来,她死死掐着莲花茎:“昨日还假仁假义说不计较我骗你,这才几个时辰就反口了?你这君无戏言也不过是放屁而已。我是骗你了,我其实只是一个西北乡下的野丫头,装你们上京贵人装了两年,实在装不下去,就找了个生病的借口好肆无忌惮撒欢,如今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本性毕露。我是不够尊贵体面,也没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本事,配不上你这千尊万贵的皇上老爷,可那又怎么着?是先帝赐的婚,我都八抬大轿嫁进你朱家,就算查明白了,你还想退回去不成?就你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根手指头就捅倒了,我都还没嫌弃你没用呢,你倒还嫌弃我来了?”
皇后把胡搅蛮缠四个字的精髓充分发挥到极致,所说的话看似是应答,其实早就离题万里,好似一顿王八拳胡乱挥下,皇帝纵然是个有本事的老师傅,也被乱拳打得头昏眼花,有理说不通本就憋气,还被自家媳妇明言瞧不起,他气得都要喷火了:“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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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可以走感情线了……不过以吵架作开始我也是有点意外,这两人碰到一起不是走尴尬剧情就是走傻缺剧情,唉,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