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1）（2/2）

话音刚落，那少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拿着身边的瓷枕，砸了那男人一头，使了极大的力气把他砸晕了。砸完了，自己又吓得发抖，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我要是你，早就跑了，你留在这里等着被人抓回去吗？”

“是谁？是谁在说话？”少女往后缩了缩。

合欢本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的，却没想到她能听到自己说话。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

少女瞪了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被她砸晕的大汉，这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哪怕合欢已经站在她面前，她似乎也看不见她似的。

“你、你你不会是是……是鬼吧？”

合欢微微一笑，懒得与她解释，但只要这丑八怪一走，她就必须得跟着走，之后，她不管用尽什么办法都不能远离丑八怪的身边。

而且只有丑八怪一个人能够跟合欢说话，旁人看不到合欢、也听不到合欢的声音。

虽然这一切莫名其妙，但是合欢似乎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设定。她跟着丑八怪久了也知道这女孩是个天生善良、好欺负的烂好人，所以她常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路上，丑八怪帮的人可真是不少哇！

早先她逃出明月寨，为了救一只兔子被那些土匪追逼得掉下悬崖！唉，也是命好，丑八怪掉下悬崖没死，挂在树上捡了一条命。

从明月寨到江阳不下百里，她一会儿给个虚弱无力的孩子买吃的，一会儿扶着拄拐杖的老大爷过河……是了，这好事是做的差不多了，可钱也用得快见了底。

好不容易藏了点碎银子，路上还被偷儿给摸走了，丑八怪就剩下怀里这一个饼，被她藏了一路没舍得吃，如今进了这小男孩的肚子。

饶是一向从不吃亏的合欢，这下也被气笑了。

“我就奇怪了，你一个山贼土匪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人心险恶呢？你爹娘不教你的吗？”

“我不是山贼的女儿……”丑八怪低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阴影里，她说话不急不缓，语气中是一股忧伤，“四叔是我义父。我三岁那年，家乡闹饥荒，父母都死了，是他把我捡回去的，为了生活，义父建了明月寨。说是土匪，可是义父从来不抢穷人，有的时候还会接济他们，他是个好人。所以你说的不对，世界上如果没有好人，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合欢冷冷道：“那你又为什么要逃出明月寨呢？”

丑八怪不说话，她的嘴唇微微发颤。

半月前，她刚满十三岁，义父骤然亡故。她伤心至极，哪里顾得上寨中群龙无首的困局。等她从至孝堂里出来，外面早就变了天。

山匪里谁拳头硬，谁说了算。几日内斗，裘杵得势。他与自己素来不对盘，第一天就给她一个下马威。裘杵当着全寨子的人斥责她的懦弱无能、难堪大用。

以前四叔还在，她能得一寸之地遮风挡雨，如今四叔一死，她也失了依仗。嘲笑和讥讽总是难免，生活也回不去从前。她想着隐忍，只等守满了孝期就离了山寨自己找活计做，谁知这裘杵竟然会趁着她休息的时候对她做那种事情……

她虽然在山匪窝里长大，可从小却被四叔娇养，跟普通人家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何时经历过这种事情？要不是这只鬼提醒，她怕是也不会砸了裘杵，只想自己死了算了。

砸完之后，她看着额间流血、昏迷不醒的裘杵，想到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也只是吓得躲到墙角瑟瑟发抖，而这种时候也是这只鬼骂醒了她。

虽然害怕，可丑八怪对合欢终究是感激的，这一路来，两人相互扶持，也生出了些不寻常的友谊。

想到这里，丑八怪终究是将快溢出的哭声咽了回去。

合欢见她这般，叹了口气：“丑八怪，你错了。劫富济贫说出来真的是好听，可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人家手中的财富难道也是靠着打家劫舍得来的吗？你又怎么知道，这些金银不是他们在当年穷的时候靠着自己吃苦耐劳才挣出来的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现在的皇上，往上数上五代也是贫农出生。”合欢声线稳稳道，“其实，做坏事也没什么，可我最讨厌的是你明明做了坏事，非要说自己做了好事。虚伪。”

一开始，丑八怪张了张嘴想辩解，等合欢说完，她的脸色已泛了白。

沉默片刻，丑八怪又道：“鬼姑娘，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人？”

“什么？”

丑八怪嗫嚅：“那个，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们不太一样，你不像是普通人……”

“我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堂堂大周国襄阳郡主不在临安享受自己的荣华富贵，如今却落得这副田地，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