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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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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伯贼眉鼠眼的腆着个脸凑了上去,说:“王爷,我瞧着昨晚您带回来的那个人有些不大对劲。”

魏淑尤:“什么不对劲?”

仲伯丢给他一个‘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回带’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我看那人好像跟羽少爷熟得很?昨晚到今晨来来回回的在他房门口转悠了那么长时间,少爷,这人以前怎么都没见过?”

魏淑尤说:“那是西汉的使臣,昨晚在路上救了我跟商羽,你没事少瞎猜人家,多照应着点,知道了吗?”

仲伯恍然大悟道:“西汉的使臣?那那那,那住在咱们府上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

“用得着你操心?等你都知道的时候,陛下早就听说了,行了别在这桑眼了,忙你的去,我进去看看商羽。”

魏淑尤没想到长笙的房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进去的时候,屋内一片黑暗,厚重的帘子将整个屋子遮的一丝光亮都没有。

屋内的陈设摆放魏淑尤最为熟悉不过,隔着那道黑暗,他轻轻将手中的碗搁在了桌子上,抬头之时仔细一看,便见一道黑影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口发呆。

长笙一身月白色长衫,满头青丝凌乱散开垂在背后,倒是将一向颇为胆大的魏淑尤吓了一跳,说道:“干什么呢坐在那也不吭声?!”

长笙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魏淑尤正要过去将他遮光的帘子揭开,就听长笙道:“别动。”

他声音哑的厉害,魏淑尤看向他,黑暗之下隐约可见长笙的脸上,水渍未干。

叹了口气,魏淑尤走过去在他身边半蹲了下来,微微仰头看着长笙,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恩?”

长笙一双眼睛有些无神的看向脚下的地板,说道:“兄长,你难道不想问问我昨夜之事吗?”

魏淑尤一愣,随即笑开,说道:“有什么可问的?你既想动手杀他,自是有自己的思量,我凭白的问你这个做什么?”

长笙看向他,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杀他......我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

他话落,忽然伸出手将整张脸都掩了起来,魏淑尤看不清他的神色,只隐约可见长笙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不想杀他啊......”他继续说着,透明的液体已经顺着指缝处缓缓流了下来。

魏淑尤叹了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一手抚上长笙的脊背,一下一下的,就这么无声的安慰着。

良久,他才问道:“商羽,当年西汉大军攻入夜北都城的时候,当时的质子在那?”

·

魏淑尤再次从长笙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管家几次差人送来的饭菜早就反反复复热过好几遍了,看着门口那一身青衫的男子,魏淑尤呵笑出声,眼底的匪气一闪而过,开口道:“红缨将军,看样子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李肃抬了抬眼眸,面色沉静如水,淡淡道:“没多久。”

魏淑尤挑眉,耸了耸肩:“也是,十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几个时辰,也没什么要紧。”

他从李肃身边经过的时候忽而问道:“将军百步穿杨的箭术十几年前淑尤在九嶷山就有所耳闻,昨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李肃客气回道:“武烈王过誉了,要说这当世上阵杀敌者手刃千夫的能耐,除了王爷之外,肃倒是从未听闻第二位者有更甚之。”

魏淑尤邪笑寒声道:“贵国的梁大将军当年可是凭着一把夏禹剑劈了夜北的万里山河,将北陆狮子的人头吊于紫荆旗下数月之久,这份魄力,淑尤自愧不如。”

他说完当即大笑两声头也不回的走掉,徒留下李肃站在原地呆愣了良久。

近在咫尺的屋门开着一道细细的缝,从外面看进去,里面漆黑了一片,李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脚步一步步迈进去的,屋内昏暗干燥,饶是烈日炎炎,也徒然不知从何处生出一丝沁人的凉意,一直从脚底板处冒到了头顶。

长笙不知已经束发整衣站在离他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之外,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条不长的方桌静静互看着对方,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寂静中轻响了一下,虽然很小,可在此刻却显的分外突兀。

“长笙,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十年。”

几欲出口的话都到了嘴边却被李肃生生的压了下去,他喉咙间挣扎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长笙,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刚才打了半天腹稿的太尉二公子此时像是个不会讲话的结巴,一句话竟让他说的有些吞吐了起来,他暗自深吸了口气,尽量克制住此刻内心的异动。

长笙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好半晌,他才回道:“挺好的。”

李肃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掺杂着长笙有些看不懂的东西,只见他微微仰了仰头,那么多积累成山的话头到了最后却只徒留一句:“你好就好。”

你好就好。

原来这些年来他所奢望的,不过就是这句‘挺好的’。

可是他呢,他一点也不好,他想把心中积压已久的苦闷在顷刻间统统告知长笙,可挣扎了半晌,终究是驳回了这样的想法,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长笙,我找你很久了。”

长笙垂下的手指轻轻抖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而是挪动身子走至一处角落,在转身时,手中多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

‘嘎吱’一声轻响,木匣子发出一丝诡异的动静,一听便知是由于多年不曾打开而腐朽的声音,李肃静静的看着,直到长笙将那棕色的像是皮质手环一样的东西呈在了他的眼前,一张脸迅速龟裂了起来。

“李肃,谢谢你这些年还惦记着我,今日你既然来了,这东西,我觉着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李肃沉着脸没有去接,狭长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想要在长笙脸上挖出一个洞来,他颌骨紧绷到已经有些颤抖的地步,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你我之间隔了太多的深仇似海,小时候过于顽劣以至于忽略了太多的东西,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永远不会走在同一道天平线上,这东西我今日还给你,是对你还存留着当年的一丝情谊,若有朝一日再见,你是西汉人,我是夜北人,殷氏一族,绝不会对你有半分顾及。”

他根本不管李肃会不会伸手去接,就一把将那牛皮手环塞进了李肃的怀里,而后头也不转的就欲离去,可步子还没迈开,肩头忽然一紧,李肃一把张开手臂就将他扯进自己的怀里,长笙猝不及防间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便撞到了一丝温暖。

然而这样的触碰不过是转瞬即逝。

‘唰’的一声,长笙在下一刻忽然转身朝后猛退了几步,李肃紧跟着也逼了上来,长笙怒极,出手就朝他打去,李肃却不还手,先是避开了两下,随后掌心大开一把捏住长笙猛呼而来的一拳,沉声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长笙被他大力之下捏的分毫不能动弹,看着那一双冰凉到彻骨的双眸,他冷笑道:“你凭什么不答应?”

一时间,一股极大的怒意忽然上涌,李肃瞥了一眼那掉落在地的牛皮手环,哑着声道:“就凭我这十年来没有一日不在思念你!”

话音才落,长笙顿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般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却见李肃自嘲一笑,寒声道:“你可以恨我,恨我入骨,终究是当年我没来得及阻止,对不住你在先,若是我当时能够拼死将你从兵荒马乱之中救出去,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可是长笙,我没有对不起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低吼出声,“我找了你十年,不是为了让你通知我刚才那一番话语,我是西汉人没错,身上流着西汉人的血,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做错了什么呢,长笙?”

温热的穿堂风从门缝中钻了进来,间接夹杂着呜呜的轻响,风将遮光的帘子掀开了一个角,太阳穿过黑暗打成一条直线倒映在李肃寒气十足的脸上,一时间使得长笙有些错愕,不过这样的错愕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手腕在他掌下挣扎了几下,最终放弃,转为一股冷意,怒道:“你想知道你做错什么了是么?好,我告诉你,你什么也没有做,偏偏流着西汉人的血,这就是错!大错特错!我殷氏与你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你记着,只要我殷氏还有一脉存活,终有一日,必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李肃亦是死死的瞪着他,眉眼之间满是不屑,轻嗤道:“血债血偿?你是要将那些所有身上都流着西汉之血的百姓都杀了么?杀的光吗?长笙,你不必给自己找这些蹩脚的借口,你怨恨我,不过是自责于自己年幼之时的无奈,可所有逝去的人终究是不能再回来了!你的仇人只有那个坐在长生大殿上的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没有理由要替他陪葬!”

话音一落,他握着长笙拳头的手猛地一扯,再一次将他狠狠的抱进怀中。

长笙死命的挣扎着,动作间,李肃胸口处的伤被挣破流出大片鲜红,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忽然一手扣住长笙的腰,另一只手隔着头发抚上他的后脑,几乎是想都没想,李肃低头,双唇一下就贴在了长笙的唇上,一片干燥冰凉。

愤怒盖住了惊愕,长笙死命捶打着,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他被李肃这一动作惊得脑海中乱了套似的嗡嗡作响,一双眼睛不可置信般的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可就一瞬间,李肃立刻将他松开,嘴角处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寻找你,十年,长笙啊,我这一生没有几个十年可以这样荒废而过,既然我如今已经找到了你,我就更加不会放手!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当年的事我没有错,错的是一直对我耿耿于怀的你!”

‘碰’的一声,屋门被摔的重重作响,长笙呆愣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把门吹的吱呀轻响,带着一丝暑热将他冰冷的身躯渐渐回暖。

多少年了,长笙想着,他有多少年都不曾有过这般的恐慌与无助。

唇上还残留着李肃嘴角冰冷的湿气,长笙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把瘫软的栽到了身后的长椅上。

这些年来他极少能够主动去想李肃,或者说,每每当他将要想起的时候,总是会刻意的避开,他无法接受那个曾经他真心对待过的朋友从今往后与他反目成仇,与其说他恨李肃,倒不如说是自己无法去面对他罢了。

不止是他,更是数万万已经亡去的夜北英魂。

李肃今日豁然将他心底最不愿提起的旧伤重新揭开,他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痛的撕心裂肺,可是他没有,此时,除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慌之外,更多的,掺杂了丝丝他自己也不能明白的情谊。

长笙将目光渐渐移到那只掉落在地的牛皮手环上,良久,他终于弯腰伸手重新捡了起来。

这些年,他从来都不曾瞧过一眼的东西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就将那手环重新仔细小心的放入怀中,而后他抬手,轻轻抚上了自己有些干裂的双唇。

刚才那丝冰凉已经消失的荡然无存,长笙冷冷的望着院子里那株硕大的榕树出神,思绪忽然飘荡了老远,可没来由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念头——

今不想见,动如参商。

刚才的一切,就当是他百转梦回之间的错觉,往后,可别再有了。

·

梁骁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先是去找了一趟魏淑尤。

说实在的,饶是他一向厚脸皮惯了,如今这么堂而皇之的被李肃拉着住进了武烈王府,也有些面皮发痒的不好意思,可他倒底都没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进了武烈王府。

李肃像是要走的意思,梁骁赶紧问道:“咱们现在就回吗?”

李肃淡淡道:“你事情既然已经办完,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梁骁一顿,不解道:“我的事情是做完了,你呢,你来东汉到底是做什么来了?”

李肃一双眼睛下意识朝长笙屋门处看去,说道:“我要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可以走了。”

“哎,可是......”梁骁话没说完,李肃已经先走一步。

魏淑尤双手环胸站在王府门口,活像是个门神一样的打量着二人,笑问道:“这就要走了?不再多留两日看看我们东汉的风光?”

李肃一想到昨夜在宫中听到长笙与刘景云说的那番话,没来由重新打量起魏淑尤来,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客气道:“昨日前来叨扰贵府实属无奈之举,还望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魏淑尤说道:“无奈之举?我倒是看不出来红缨将军有什么可无奈的?”

李肃没搭理他的挑刺,继续说:“来日若有机会再见王爷,肃自当好好感谢一番。”

魏淑尤摸了摸下巴,笑意吟吟:“要说谢,昨晚出手相救本王的是你们二位,红缨将军这么客气,本王倒是不太明白。”

李肃扯出一丝轻笑,说道:“王爷不必在肃面前遮掩,肃是什么意思,王爷最是清楚不过。”

魏淑尤挑眉,“若是为了什么人的话,我看红缨将军就不必了,你没那个资格。”

李肃看向他,也不恼怒,只淡淡开口:“有没有那个资格,不是王爷说了算的。这些年,还是多谢王爷了,来日再见,必践诺言。”

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王府大门穿了出去,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魏淑尤一双桃花眼忽然眯成一道危险的弧度,他转身进了屋子,掌击三声,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武士便单膝跪于眼前,就听魏淑尤吩咐道:“去查一下,看西汉来的那两个人因为何事这么匆忙赶了回去......另外,打探一下今日皇帝传唤梁骁进宫之后都说了什么,要快,懂了吗?”

黑衣武士转瞬就消失在屋内,魏淑尤坐在椅子上出了好半晌的神,想到方才李肃离去之时说过的话,不由得嘴角募得牵起一丝冷笑。

冰冷偌大的城门被遥遥甩在了身后,李肃回眸时,眼底迸射出一缕复杂的精光,他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马背,对一旁的梁骁道:“走吧!”

他这一次终于完成了这十年以来唯一的心愿,只要知道长笙还活着,只要知道他在哪,迟早有一天,他终究会带着他回来他身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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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终于,一万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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