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说来……他怎么知道的?转念想想,也是,他这般厉害,自是什么都能知晓。
“多磨练些也是好事儿。”楚喻知点点头,随后说道:“槿这名很好听。不知是家中谁给起的?”楚喻知听说这是他的本名,而非艺名。他想,白槿这名听着着实不错,既有柔美,亦有坚韧。
白槿蓦地一愣,话语间有些伤悲:“其实并非本名,自己给取的,欢喜木槿,便取了槿字。家中本取了他名,只是……”他低垂眼帘,不再言语。
他最为年幼,本最受母亲疼爱,只是家中子女多,本就负担重,直至母亲离世,生活日渐凄苦。后来父亲听闻戏园子卖身钱丰裕,又不至于勾栏那样混乱,便将最为年幼的他给卖了。
艺名总要取得灵韵些,木槿花象征坚韧与永恒之美,他热爱,也向往,便以此为名。哪怕离开,他也不愿再更名了。过往对他而言,无用也悲痛,不如弃了。
多年蹉跎,他历经千番打磨,活得倒也自在。
“是我失言了,小槿莫要气恼。”楚喻知面色如常,但心下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得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
“无妨。都过去了。”白槿一笑泯去过往,好似毫不在意。
若问他对家中是否有怨,自是有的。
只是数年云烟,他早已忽略当年满身伤痛,如今只念着家中亲人,可他始终不敢踏足故土。
究其原因,大抵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堪罢。
红烛燃袅,二人偎坐闲谈。
众人称道楚军爷战场之上凶煞阴狠,可他瞧他这般笑语情绵,实在难以想象杀伐面色。
楚喻知看他侃侃而谈,那快意微弯、晶亮灵动的眸子,如一尾轻羽,不时飘忽,撩拨他的心。
弟兄们总说他性情淡漠,不沾风月,不收贿礼,不求美色,总孤身一人,难以琢磨。殊不知,他只是并未面对自己渴望保护的人罢了。
如今,已是寻回了。
第二日白槿本要登台唱戏,却被人拦下,说是楚喻知一掷千金,无需他再抛头露面。
这话传出去有些暧昧,有碎嘴说这楚军爷竟看上他这么个干瘪男子,暗恨忿忿。更甚者有人问他施了什么迷魂汤,又或是床上喜人,才勾得军爷失了魂,说得他臊红了脸,可他辩说自己只唱了场戏,与他闲聊,哪有人肯信?
接连几日,楚喻知都来听他唱戏,只唱给他一人的戏。唱完,便与他笑闹谈天。
他说他素面好看,他便不再上妆。每每看他盯着自己,他的心便不住悸动。
他说他唱得悠扬,的确是个唱戏的好料子,也可惜埋没于戏院尘土。
蝉鸣莺啼,时光正早,白槿对镜端坐。因楚喻知的一句欢喜,他已有些时日没有上妆了,该是有些生疏了。
外间喊着楚军爷到了,他忙收起脂粉,暗暗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扮上。可出门一看,来人并非楚喻知,而是他的下属,周倾与宋宵。
他觉得他们关系极好,颇有默契,不似下属更似兄弟,好得令他横生妒意。
每每看着他们嬉笑,便暗自有些落寞。他也极想与他寻常交谈,无需考虑身份,无需如此卑切。可他不敢的。
他们说,楚军爷为他赎了身。
他愣怔。这莫不是在做梦?
“小槿,爷有公务要忙,不便过来,这不,使唤我们来接你回家呢。”周倾满脸笑意,他看得出那是真切的笑,全无那些人鄙夷的嘲讽嘴脸。宋宵面色淡淡地唤他槿少爷,也待他恭敬友善的很。
竟是真的?
他感到难以置信,猛然间心跳如雷。
回家,这二字对他而言实在是重如千斤。
自从被卖进戏院,他便已堕入污泥,难以脱离。竟还能体会家的暖意吗?
他为何看中了自己呢?
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