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2）

为何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自己说话如此伤人，也难怪楚喻知这般愤怒。

可为何……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自己。

楚喻知消失无踪，不论如何呼唤都不愿再现。

白槿自嘲地笑笑，泪流不止。心间骤然再次一阵剧痛。他用力揪住衣襟，粗喘许久也不见好转，他痛吟出声，不停哭喊唤着楚喻知，可……

静寂无声，无人应答。

白槿表情渐渐松缓，随即扬起一抹笑容，自嘲凄冷。他松开被抓得乱皱的衣领，小声呢喃道：“还说爱我一辈子……我都装得这么像了，还是不愿安慰一声吗。老秃驴，傻愣子……”他微撅起嘴，满面娇嗔。

暗处，楚喻知一声冷哼，挥袖离去，却未见身后白槿轰然倒下，痛得发不出声响，青白的手指紧紧抓扯身下的绒垫，冷汗浸润了纯白衬衣，黑发湿透，粘结在额上。

他喉间不断吞咽，勉力扯出几声嘶哑：“喻知……喻知……楚……楚哥，好疼……”泪顺着颊落入发间，消失不见。

白槿在毯上昏睡了许久，待周倾发现时，已是浑身滚烫，毫无意识。周倾赶忙扯来楚喻知，不住指责他驴脾气，不懂体贴。

楚喻知也慌了，忙化形照料，懊恼自己疏忽大意，又一时倔犟。待一切了结，他抚着掌下苍白的脸，暗叹一声。既是想去，那便如此罢。只是，他……

他暗下决定。

――

白槿一觉醒来，呆坐许久。楚喻知不在身边。

他独自理好东西，准备出发。

地点他记得清楚，那地方偏僻的很。他孤身前去，所幸一切都没变。

墓中，竟无死魂。

棺椁暗沉，独身而启。

灰尘堆积，呛得他忍不住咳了一阵。

他推开棺盖，尘封多年的过往映入眼帘。

已逝多年，肉身早已腐朽，哪还能辨认曾经面貌。只可看得清晰，两具白骨，素骨相牵。

红衣军装早被虫蚁啃食得不成样，只能依稀猜测原有状貌。大抵是明艳的红，偏深墨绿，一如记忆所刻，精美细致的纹样。

说实话，面对自己几十年前的残骸，无疑是可怖恐慌的，更何况肉身的另一主人公刚与自己大吵一架，心累又疲乏。可此时更多的，却是万分恼悔。

不觉间。

大滴清泪不断划落，丝丝呜咽飘荡在墓穴。

墓穴阴森寒冷，极重的死气萦绕其中，白槿不知，意识渐渐模糊。

白槿步步向前。

凑近了看，数百张纸片，暗黄不堪，早被啃噬殆尽，余留些许印记，依稀可辨别出密密麻麻的“喻知”二字。

记忆刹那闪回，那三年中，楚喻知曾教他习字。楚喻知的字如他一般潇洒有力，而他的字始终只能称得上清秀罢了。

征战时刻，他孤独一人，每日就写喻知二字，等他归来。

记忆定格，是他身着白衣一张张将诉下的情意封进棺椁。如今，模糊的字迹将他的记忆尽数唤起。

他胡乱地想。

楚哥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却连追随都畏怯，令他独折沙场，无人陪伴。

楚哥清醒过来了，可他却不要我了。

楚哥恨我吗。他还爱我吗。

……

眼中逐渐混沌，心头竟是涌上了断之意。

他受死气所害，已趋于癫狂。

他步步逼近，似是要进入棺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暖猛然环住他的腰身。

“楚哥？”白槿陡然回魂，颤声惊诧地问道。耳畔的呼吸声熟悉却又陌生。

“对不起，我来晚了。”

“早就想这样抱你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消瘦。”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是他熟悉的那人。

恰似梦境，他竟有了温度。

胆战触碰，他的身子竟当真温热。

白槿凝噎怔怔，随后扑到他怀中，极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身，嚎哭不止，泪水渐渐濡湿楚喻知的衣肩。

“楚哥，槿儿无能。槿儿薄勇，你去了四年槿儿都……槿儿配不上你，楚哥你杀了我，我们一同轮回好不好？”他早已语无伦次，泪也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乖，乖，别哭了。别胡说，乖。都说了我的槿儿要好好活着，你若死了，我会心疼的。你遵守了约定，很乖。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我爱你。别哭了，乖，我们先出去。”楚喻知无奈轻笑，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间，一下下抚摸他清瘦的背。

时隔多年，他终是得以永生拥抱心爱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