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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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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原沉默了片刻,点头缓缓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廉贞莞尔:“可少主一定等我说了才好意思开口。”

杨原尴尬地低头,廉贞道:“若是隶属少主,有些事便简单多了。”

杨原一时没法判断他究竟是指自己不聪明还是指自己脾气好,于是没有发言。

廉贞接着道:“少主方才问我不肖教主好还是不好——你可曾听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原点点头:“听过,《道德经》中的。”

廉贞笑了笑:“不错。教主不喜欢少主……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不像他。为人父亲,尤其是自己禀赋过人的,总是更偏爱与自己相似的孩子,天家的‘深肖朕躬’也是这回事。少主的天资不逊于任何人,但性格若真如教主那般张扬骄矜,焉知教主会不会心生隔阂,怀疑你的忠诚?少主如今这样,虽然不得宠爱,但是一眼就能分辨心思,教主不会真的有反感之心。人的心性既有先天基础,也有后天外物的影响,少主的身世也决定了你不可能像教主,现在论像与不像,也没有多大意义。何况,正因为如此,杨原才是杨原。”

杨原恍然道:“你说得对,也正因为我是我,我才不认同他的某些做法。”

两人说话间,已行至湖畔,彼时夏天已接近尾梢,盛夏时节莲花连绵如织的光景不再,剩下挺立的莲花无可避免地含有几分萧索意味,像迟暮美人;深绿色的莲叶依旧铺陈满湖,一眼望不到尽头,偶尔有水鸟栖息,呆不了多久又振翅飞走。

杨原随口惋惜:“前些日子还开得旺,转眼便只剩这些了。”

廉贞曼声吟道:“‘容颜若飞电,时景如飘风。草绿霜已白,日西月复东’,少主既然知道花开易逝,也当明白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该对自己好一点。”

杨原微微一怔,不解其意:“我没有对自己不好。”

“是吗?”廉贞盯着她,“在我看来,少主有时候对自己未免严苛了,很多事情往往没有那么复杂,你若是执意纠结,自然会令自己很痛苦。”

杨原默然不语,廉贞道:“少主年纪小,不如我在教中待的时日久,可是孤云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也应当清楚,是非对错在这里根本毫无意义,除了你,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教主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他也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少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谏,只会起到逆反效果。”

杨原皱眉:“我……我只是……”

廉贞微微一笑:“何为主上?就是即便知错、改错,也绝不会认错。少主是想等一句教主的道歉吗?”

杨原的确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也的确认真地思考了一番,但是说出的话冥顽不灵:“可是他做得不对。”

廉贞叹道:“少主觉得教主会听你的?”

杨原一哽:“……不会。”

廉贞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所以少主心里明白就好了,很多事情不要太过在意,劝便劝过了,可是结果如何不是你能左右的,你如果始终这么坚持,把一切的错误都累加在自己身上一分,长此以往,你会疯掉的。”他说到最后,眼中流露出担忧,至刚易折,过虑则衰,杨原的性格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极端,他隐隐觉得不详。

杨原平静道:“可你之前也说过,正因为如此,杨原才是杨原。”

廉贞一怔,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我非常喜欢少主这样的好孩子,希望你能好过一些,你还小,不应该对自己这么严苛。”

杨原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直言喜欢自己,脸色不受控制地红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只顾着说话,没发觉天气悄然变化,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已是乌云蔽日,豆大的雨滴落下,杨原被砸出痛感才发现下雨了。她拽住廉贞的衣袖:“先找个地方避雨。”

廉贞举起扇子张在头上,笑道:“面前就有现成的雨伞,何必急着避雨?”

杨原用衣袖遮蔽雨滴,疑惑道:“哪有雨伞?”

廉贞纵身而起,轻飘飘地从湖上掠过,如飞燕回翔,再落地时手中擎着两茎硕大的莲叶。

杨原恍然大悟,赞叹:“果然是现成的雨伞。”她接过一茎举在头顶上,那莲叶整个比寻常雨伞张开还大,完全不必担心被淋湿,而起听雨滴落在叶面上富有弹性的韵律,别有情趣。

见杨原颇为兴奋好奇的劲儿,廉贞笑道:“若是我不在,少主是要淋着雨先找避雨的地方吗?”

杨原讷讷道:“……是。”

廉贞意味深长道:“这也正是我要劝少主的原因。事上许多事的确只有一条路可走,但也有许多事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我希望少主最好选容易走的路。”

杨原驻足道:“难道闭嘴就可以自保吗?”她的手攥紧荷叶茎,“一味的容忍,就不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伤害的人吗?”

廉贞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在填补空白。

他淡淡开口:“我与少主不同,我这条命已经交给教主,是生是死由他处置。”这样的坚定让杨原微微睁大眼睛,她不大明白杨凌风怎么会有这样的魅力。

廉贞放缓语气,十分笃定道:“有一件事希望少主相信——”

杨原没有回应,但明显聚集了所有精神去聆听他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教主都不会真的伤害你,这是他的底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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