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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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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原知道他是开玩笑,便道:“崔掌柜教我请您看看。”

谭道长嘿然一笑:“就知道是这个老头子。你先把面子摘下来我瞧瞧。”

杨原踟蹰道:“能不摘吗?”

谭道长倒也没生气,只是就事论事:“医之纲领乃是望闻问切四字,望其五色,以知其病,你若是脸上有伤,我也可以帮你看看啊。”

杨原犹豫道:“我被毁了容,恐怕吓到您。”

谭道长呵呵笑道:“不怕不怕,我学医术时,见过的各种狰狞伤疤多了去了,早练出了一身胆子。”实际不以为然,他想女孩爱美是人之常情,一小点伤疤便看得十分严重,恐怕是有所夸张,直到杨原真的把面具摘下来,他才惊愕地发现对方毫无夸张:那一道道伤疤宛如猩红的蜈蚣,将少女明净的面容切割得四分五裂,狰狞如厉鬼。他难以置信地问:“这、这是何人所为?下手竟如此狠毒?”

杨原苦笑道:“都是过去的恩怨了。”谭道长知道她不愿多说,便没再追问,心中却十分震惊: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有什么深仇大恨被仇家如此虐待?他又让杨原吐舌头看看,把搁脚的小墩子给她,坐下好切脉。

谭道长闭着眼诊脉,嘴上去没消停:“哦,你会武功?嗯……还是个高手啊……唉,右关郁涩,阳脉浮滑……你这是身体先遭损伤,后又寒气入体,忧愁过度啊。”他忽然“咦”了一声,睁眼道:“你的手少阴心经曾被重伤过?”

杨原没有隐瞒,如实告知:“有人曾以铜钉封住我少阴至青灵八穴。”

谭道长骂了句“可恨”,随即又感到无力,这些江湖风波,他又能管多少呢?

“右手也是因此丢掉的吗?”

杨原摇摇头:“我右手早就废了,后来浸泡在水中,腐烂不堪,再不除去恐怕会牵连其他部位,便让一名乡医帮我砍去了。”

谭道长惋惜她丧失一臂,但若是他在也是这么条法子,点头道:“你做得对,当断则断。”他沉吟半晌道:“你身上的伤……唉,就算是手少阴心经受的伤,本来若是在三日之内及时治疗也无碍,可是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又在水中浸泡多时,冰火交攻,难以复原。”观察了一下杨原的脸色,他继续说:“不过和普通人差不多倒是没问题……”

杨原冷不丁道:“我要报仇。”

她语气中的决绝森寒令谭道长都为之一震:“为你自己?”

“为我姐姐。”

谭道长不禁问:“殒命也在所不惜?”

杨原斩钉截铁道:“在所不惜。”

谭道长袖手沉默许久,凝重道:“我可以帮你治疗,可是你得想好了,强行运功,待你大仇得报之日,很可能便是你绝命之日。”

杨原洒脱一笑:“天下谁人不死?只怕不能死得其所。”

谭道长诧异而钦佩地看着她,这孩子年岁不大,言语气度却有高概任侠之风,令人心折。

那之后杨原每隔数日便来清风观,谭道长以针灸之法为她治疗,疏导真气,修复经脉,杨原见他手法不凡,非寻常医师能及,好奇地询问其师承。谭道长知道她待人赤诚,便也没有隐瞒:原来他家世代行医,祖上三代都是御医,蒙天子宠眷。怎奈世事莫测、福祸无常,先帝宠妃病重,召祖父医治。大夫的手段再高明,终究是一介凡人,病入膏肓无力回天是很常事,祖父尽心竭力仍没有救回妃子,本不该获罪,但先帝痛失爱姬,天颜震怒,便把责任全归罪于谭御医,下令将谭家满门抄斩。官府之人来搜查他家时,祖父让他从后墙狗洞中钻逃,临别前告诫他这一生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做大夫,免得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他一路颠沛,来到此处,被清风观中一个好心的老道士收养,两人相依为命,老道士死后,观中就剩他一个人了。他虽从不对外谈起自己的医术,偶尔被知情的人找上了也不忍心拒绝,能治的尽量治,也算是行善积德了,想来祖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他。

杨原叹道:“天要下雨,媳妇要死,御医也拦不住啊,为这便要将您全家都……也太过无情了。”

谭道长一边施针一边苦笑:“周幽王能为讨褒姒一笑干出烽火戏诸侯的荒唐事,为了心爱的妃子,我家这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原惆怅道:“天下不公允的事竟这样多。”

她又想到茯苓。茯苓为人善良温柔,从没做过坏事,为了不让她屈膝求饶,不惜自断生路。像她这样的人,本来应该平安喜乐地活到一百岁的,可是如今连尸体都不知道漂泊到何方了;而韩旻,他本该下地狱,被油煎火烤,却还好端端地活着,也许现在还在寻欢作乐。老天何其不公!

杨原忍住眼泪,默默地期盼自己早日能恢复武功,潜入孤云教为茯苓报仇。

哪知还没等她动手,她就从吃饭的客人嘴里听到了韩旻已死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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