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泰峰书记妥协,朝阳县长迷茫(2/2)
李泰峰面色严肃,语气坚定地说:“改革和发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我懂。但我们得衡量一下,这个代价是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东洪县的经济基础本就薄弱,这两条公路可以说是我们的家底。如果为了满足过境车辆的通行需求,放开限制,让大量车辆随意通行,用不了多久,公路就会被压坏,到时候我们又要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去维修,这对东洪县来说,我们承担不起,这不符合我们的发展逻辑。所以,水泥墩子坚决不能动!”
我已经不愿再轻易妥协,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泰峰书记,不拆绝对不行!这次事故已经引起了市领导的关注,不拆除水泥墩子,我们没办法向市里面交代!”
李泰峰眉头一皱,严肃地说道:“朝阳同志,你是东洪县人民政府的县长,将来也要有东洪县人大来任命,你的眼光不能只往上看,还要往下看一看东洪县的人民群众嘛,要从全县长远发展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据理力争:“泰峰书记,群众也渴望能走这条平坦的公路,他们对这条路同样有着强烈的需求。我们不能为了保住一个养护先进单位的牌子、几张奖状,就把公路封锁起来,不让大家使用,这传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李泰峰面色不悦,提高了音量:“朝阳同志,你说话要注意言辞!什么是笑话?谁是笑话?历史会对我们的工作做出公正的检验。那些两三年就破损不堪的公路,难道就是工作成效显着吗?显然不是!”
我继续说道:“泰峰书记,如果一条公路连两三年都撑不住,那确实说明存在问题。可平安县的公路通车都三四年了,作为东原交通主动脉,虽然有一些小坑槽,但经过及时养护修补,依然能够正常使用,这说明只要养护得当,公路是可以长期发挥作用的。”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刘超英似乎察觉到了紧张的氛围,赶忙站出来打圆场:“书记、县长,我提一个折中方案,两位领导考虑一下。咱们可以先把这两个引发事故的水泥墩子拆掉,然后在这个位置设立一个检查站或者执勤点,安排专人值守嘛。对那些看起来明显超载的车辆进行严格处罚,禁止它们通行;让没有超载的车辆可以正常走咱们的高标准公路,这样既能满足部分群众的通行需求,又能保护公路,大家看怎么样?”
李泰峰听后,沉思了片刻,有些无奈地说道:“市委、市政府有时候管得太细、抓得太小,连一条路上的水泥墩子都要过问。东洪县肯定要结合自身实际情况开展工作,但现在市委、市政府有了明确指示,不落实也不行。这样吧,就按你说的办,原则同意撤掉这两个水泥墩子,后续由交通局派人在这里负责值守和管理。”
刘超英连忙满脸堆笑地说道:“泰峰书记,请您放心!我们交通局一定严格落实好市委、市政府的指示,不辜负县委、县政府的信任和支持,切实满足群众通行高标准公路的需求,把工作做到位!”
李泰峰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市政府主要领导确定要拆解的水泥墩子,如果一个都不拆,确实难以向上级和群众交代。在大家还在议论纷纷的时候,李泰峰做出了系列指示:“朝阳同志,你把这次会议讨论的精神好好总结一下,下次常委会上要专门进行研究。另外,这次调研的相关精神也要及时传达下去,让各部门都了解市长指出的工作方向和要求。”
我心里暗道:“总不能在争下去了,张叔说过,斗争要讲究有理有利有节,显然,泰峰书记这时候站在群众利益上,也很有理,县里多数的干部都站在泰峰书记那边,在争下去,反倒是争论不过了。
此时,中巴车的师傅从工具箱里拿出了扳手、螺丝刀等一堆工具,蹲在车头前,开始仔细地对车辆进行维修。开车的师傅会修车,这在业内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大多数司机都是从学习修车开始,逐步掌握驾驶技术的,对于一些简单的机械故障,他们通常都能自行处理。
一众领导在马路上闲着无事,纷纷围拢到修车师傅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修理车辆。曹伟兵刚才还对着司机怒气冲冲,满心不满,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埋藏在男人内心深处对机械的喜爱瞬间被激发出来。他蹲在司机师傅旁边,主动递工具、帮忙打灯,忙得不亦乐乎。
刘超英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修得好不好?要是修不好就算了,交运公司马上派其他车过来。”
师傅头也不抬,专注地摆弄着零件,说道:“派车过来,我们还是得修。我看发动机没啥大问题,再检查检查前面的机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故障,如果能打着火,咱们就能走。”
师傅收拾的差不多了,曹伟兵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枝干,用力朝着车厢里破碎的玻璃捣去。只听见“哗啦”一声巨响,碎玻璃如雨点般散落一地,原本破损模糊的车窗变得通透起来。司机师傅很快重新回到驾驶位,经过一番调试和维修,原本趴窝的中巴汽车竟然“腾腾腾”地冒起了黑烟,紧接着,发动机成功启动,发出了熟悉的轰鸣声。
师傅满脸兴奋,大声说道:“各位领导,咱们的车修好了,大家可以上车了!”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交织中,中巴车引擎再度发出轰鸣,缓缓启动。车身震颤着碾过路面,仿佛还带着事故留下的余悸。车上鸦雀无声,无人打破这压抑的沉默,更没有一句对司机师傅修车技术的赞扬。每个人都神色凝重,大家心里都像明镜似的——这次市领导考察,东洪县颜面尽失,那些平日里粉饰太平的工作表象被彻底戳破,暴露出诸多潜藏的问题,原来一切并非表面那般顺利。
从车辆被撞的瞬间到重新修好,时间已悄然流逝两个多小时。返程路上,这辆饱经创伤的中巴车摇摇晃晃,活像个蹒跚的醉汉。司机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这辆脆弱的车子就会再次出现故障。汽车如同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喘着粗气,使出浑身解数向前挪动,速度慢得惊人,与路边悠然骑行的自行车几乎并肩而行。
不少群众被汽车的声响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或许在这些淳朴的村民眼中,汽车仍是稀罕物件,平日里难得一坐。但此刻,大家的目光更多地聚焦在这辆撞得面目全非、没了前风挡玻璃的中巴车上,窃窃私语间,指指点点的动作让车上的众人如芒在背,原本的领导威严似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每个人都显得狼狈而尴尬。
夕阳渐渐西沉,如同一轮燃烧殆尽的火球,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倒春寒的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黄昏时分的暖意。远处的村庄上空,袅袅炊烟徐徐升起,宛如一条条轻柔的丝带,在暮色中飘荡,勾勒出一幅宁静祥和的田园画卷。
在小腿般高的冬小麦田里,戴着草帽的群众仍在辛勤劳作,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听到汽车的轰鸣声,这些朴实的群众纷纷直起腰,带着好奇的目光望过来,眼神中透着对外面世界的些许向往。放学归家的学生们蹦蹦跳跳地走在乡间小路上,晚霞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野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人大主任老焦已经苏醒过来,看到他精神状态尚可,听医生说并无大碍,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彭凯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依旧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望着病房里昏迷的彭凯歌,我不禁回想起事故发生的瞬间。作为一名司机,在危险来临的刹那,出于本能会条件反射般地打方向盘,试图避开直接碰撞,而副驾驶位置便成了最危险的“死亡地带”。彭凯歌恰恰处于撞击点,车辆变形产生的巨大挤压,再加上头部与前挡风玻璃的猛烈撞击,双重冲击之下,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害。
经过慎重考虑,县里和家属商量了之后,很快决定为彭主任办理转院,希望能借助省里的医疗资源,让他早日苏醒过来。
结束了医院之行,回到办公室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我与晓阳相隔两地,路途遥远,现实的距离让我们无法天天相见。经过商量,我们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周三和周六我回平安县,这周一和周四,晓阳到临平县来。然而,今天这个本该相聚的日子,因为平安县晚上要召开招商总结工作会,有重要工作亟待研究,晓阳不得不留在平安,我们的见面也随之泡汤。
处理完手头一些紧要事务,今晚没有接待任务,难得有片刻的清闲,我叫来杨伯君,一同梳理张庆合市长此次调研的讲话精神,准备形成一份详实的传达提纲。我们专注地忙碌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等完成这一切,抬头看表,已经是晚上9点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我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心中关于水泥墩子的疑惑又冒了出来,忍不住向杨伯君问道:“伯君,你是东洪县本地人,你跟我说说,县里汽车修理厂你了不了解?”
杨伯君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略作思考就回答道:“东关和西关各有两家呢,北关也有一家,比较大,咱们县里的公车,一般都会在北关修。”
“那生意怎么样?”我追问道。
“生意一般般吧。朝阳县长,您也知道,咱们东洪县汽车不多,没多少车,生意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而且现在学开车都得先学修车,大家都跟着师傅学个两三年才敢摸方向盘,所以修理厂的活儿也不算多。”杨伯君解释道。
听了他的话,我喝了几口茶,陷入沉思。李泰峰书记坚持不撤除水泥墩子,真的如他所说,仅仅是为了保护公路吗?可公路哪有这般脆弱,需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守护?难道这背后真的存在某种利益关联,甚至与汽车修理厂有关?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就立刻否定了。泰峰书记说过,这条路是全县群众齐心协力、省吃俭用修起来的,承载着大家的心血和期望,而且高标准公路由市交通局组织验收,若存在质量问题,根本不可能通过验收,豆腐渣工程和修理厂的猜测似乎都站不住脚。
就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夜色深沉,窗外漆黑一片,只能偶尔听到花园里小虫的低鸣。我正准备开口询问是谁,办公室的门缓缓推开,齐晓婷探着脑袋走了进来。
齐晓婷进门之后,直接拍了一下杨伯君的肩膀,笑着说道:“眼里要有活,你们看到,朝阳县长的水杯都见底了。”
我心里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待齐晓婷倒了茶水之后,我就说道:“晓婷,今天市里领导同意我们可以建设电厂,明天咱们去趟临平县,找香梅书记和云飞县长争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