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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具店旁边是家小型书店,店名中规中矩,叫育才书店。</p>
书店旁边是家非加盟的自创奶茶店,店名意气洋洋，叫伯爵一刻。</p>
黑底白字的招牌,logo是一朵角度倾斜的烈焰玫瑰，无论是外观装修还是落地窗的清洁度，都与整条街灰败的气质格格不入。</p>
十三中学风极差,文具店老板加入图文打印拓宽生意，书店老板租售小说漫画增加客流,奶茶店与学习无关,只要手有余钱，嘴有口欲，成绩好赖都能招徕。</p>
尤恩冉到时,店里送走一波顾客将将清闲。</p>
纪珊和青梅竹马的男友丁晨躲在操作台后亲得难舍难分,听闻玻璃门响动,恋恋不舍地分开，眼睛还没露出柜台,一声“欢迎光临”已顾客至上地脱口而出。</p>
“鱿鱼宝贝儿来啦。”视线滑过尤恩冉身后,纪珊眼前一亮。</p>
尤恩冉卸下背包的一只肩带,拉开拉链,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p>
“你带来的？”纪珊挤眉弄眼,心思全飞,“宝贝儿,你总算又审美正常一回。这才对嘛,不能白瞎了你这张脸。”</p>
“想多了你。”尤恩冉情绪不高，“一个跟屁虫，不用管他。”</p>
“追求者？”纪珊笑眯眯的，“我看没那么简单吧，你瞧你脸臭的，能把你气成这样还允许他跟着你，是不是小情侣吵架了？”</p>
尤恩冉食指轻点柜台，在价目表的其中一栏指了指：“这么闲，给我做杯双拼吧姗姗。”</p>
“晨哥，”纪珊笑着转头，“给我们鱿鱼宝贝儿做杯热的双拼，半糖去椰果，珍珠换成红豆夹心的，要大杯哦。”</p>
丁晨笑呵呵地应：“没问题，你们聊。”</p>
纪珊转回眼，继续笑盈盈看她：“甭羡慕甭嫉妒，晨哥不让我累着，就是闲啊没办法。”</p>
尤恩冉浅浅勾唇，没接茬，话题被她就此掐断。</p>
背包夹层里有张面额二十的纸币，她早上随手塞的。</p>
她垂着眼，手还未完全抽出，视野内伸出一只手，一张百元红钞先她一步搁在柜台，天蓝色的袖口下，指节修长干净。</p>
探进包里的手一顿，尤恩冉侧目。</p>
她口中的跟屁虫无声行至她身旁，没有看她，眼睛对着纪珊：“我替她付。”</p>
“干嘛？”尤恩冉舔唇轻笑，“你请我？”</p>
二十往上一拍，她右手搭在柜台，微微侧身，不冷不热睨着眼：“肖少爷倒打完一耙，这么快又开始摆阔了？你是不是还想说，没有你，我可能连杯奶茶都喝不起。”</p>
简简单单两句话，极尽嘲讽和挖苦之所能。</p>
肖现抿唇，眼瞳又深又暗。</p>
“没有。”</p>
“没有？”尤恩冉重复，“没有倒打一耙，还是没有摆阔？”</p>
她唇边的笑意清凌凌，不是冷笑却胜似冷笑，满满都是讽刺：“你说巧不巧，我对少爷你也是一无所知呢。”</p>
眉梢微扬，轻飘拖出一个尾音，尤恩冉眼神睥睨，极端不可亲近。</p>
肖现沉默着，下颌收紧，由上至下全身绷成一根冰冷的钢条。</p>
“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尤恩冉看着他，闲闲地笑，声线冷漠，气场全开，“就算我冤枉了你也不会跟你道歉，想必你也是如此吧？”</p>
纪珊被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惊着，悄悄向背后探出手。</p>
无人可见的地方，丁晨放下不锈钢的雪克杯，握住她的手。</p>
“姗姗。”刺过几句后心里依然不痛快，对视到此结束，尤恩冉主动移开眼，四指并拢压住纸币一角，向前轻推，“结账。”</p>
“我说你们至于吗？”纪珊不接，“我请，不就是一杯奶茶么，我请你——不，请你们俩！晨哥，再做一杯。”</p>
“欸。”柜台下，丁晨松开纪珊的手。</p>
他亲和力十足地打圆场：“同学，你看看你喝什么，尝尝我们家的新品怎么样？”</p>
嘴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数次，肖现冷凝的眼神像蛛网黏附在尤恩冉脸上，偏就尤恩冉一人视若无睹，冷然自若地倚靠在柜台前，眼睑半搭，没个情绪反应。</p>
纪珊和丁晨看在眼里，悄悄地手又握上了。</p>
“不用麻烦。”几秒后，肖现的目光终于离开尤恩冉。</p>
他望向柜台内：“一杯就够了，谢谢。”</p>
少年周身散发的矜贵气质实在难以忽视，制冷能力又堪比空调，冷不丁得到一声感谢，纪珊和丁晨双双愣住。</p>
好一会，纪珊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嗐，谢什么。”</p>
丁晨笑笑，没说话，默默拾起雪克杯，继续进行未完的工序。</p>
纪珊看一眼尤恩冉，抽出她指尖下的二十元钱，左手二十，右手一百，手肘拄着柜台，含笑举在他们眼前：“呶，都拿回去吧。”</p>
没有一个人接手，空气仿若凝结。</p>
他们的好意尤恩冉心领，但是在尤恩冉看来，很没必要。或者不识好歹一点，不明内情就插手协调，属于多管闲事。</p>
尤恩冉压了压脾气：“你……”</p>
她要拒绝，唇间发出的第一个音过轻，被左侧的另一道声音盖得严严实实——</p>
“留着预存。”</p>
肖现说这句话时，又从皮夹里抽出一叠百元红钞，目测至少五六张。</p>
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一块公示充值活动的小广告牌，肖现：“用她手机号办张会员，以后她来点单从里面扣。”</p>
“哇哦。”纪珊无声用嘴型对尤恩冉发出一声惊叹。</p>
“把钱收回去，”尤恩冉斜眼瞥他，不为所动地警告，“不然我给你撕了。”</p>
肖现抽走纪珊夹在右手的那张纸币，和刚拿出来的叠放在一起，搁上柜台。</p>
“你说我摆阔，我把罪名坐实不是更和你心意。”</p>
尤恩冉不清楚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活动调整情绪。</p>
他们所站的位置刚巧头顶悬着三头组合的铁艺吊灯，离得近，他垂首凝视她，暖黄的光线由上至下遭遇重重阻碍，落在他身上，却落不进他眼底，眸光漆黑且幽暗。</p>
“你没有冤枉我，是我冤枉了你，气消了吗？”</p>
尤恩冉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而他在百般忍让的憋屈感。</p>
“你可真行。”她点点头，扯了扯嘴角。</p>
那点平凉味寡的笑容在注视他的过程中渐渐敛住，直至一丝不剩。</p>
“真行……”她声音很轻，仿佛对他失去所有兴致，索然无趣得很。</p>
一次性塑料杯从封口机里取出，丁晨刚把双拼做好，放到柜台，尤恩冉拿根吸管，握住杯身，丢下一句“先走了”，漠着脸推门而出。</p>
转身干脆，没再多看他一眼，她最后的那抹浅笑，温度全无。</p>
肖现浑身僵硬，体温也随之全数抽离。</p>
“快去追啊。”丁晨催促道。</p>
他和纪珊创业开店已有三年，尤恩冉的追求者们也不是一个没见过，却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把她气跑的。</p>
“追什么啊还追，算了吧，八成是凉了。”纪珊悲观地说，“弟弟，你也别去追了，追了也是碰钉子，鱿鱼这丫头主意正，我看呐，她对你也没个好脸，你要是实在经受不起她这脾气还是趁早放弃吧。”</p>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是经受不起的。</p>
肖现沉默不语，方法不对，究竟哪里不对。他咬牙拼命忍着，有种快要将后槽牙咬碎的错觉。</p>
夜幕下的罗兴街透过奶茶店反光的玻璃门看出去，像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似水流年的怀旧色调宛若光阴浸泡在透明陈茶里。</p>
目送又一道蓝白校服气场冷硬地推门离去，纪珊愣了会神，端起标准的数钱手势，一张张数过他留下的现金。</p>
八百整，加上另一张二十，总共八百二。</p>
上个学而已，出门带这么多钱，纪珊悠悠一乐：“瞧见没，隔壁六中的。咱十三中的孩子一个个兜比脸还干净，更别说我们当年念书的时候，出门有个十块钱都算多的。”</p>
“帮小尤收着吧，”丁晨到水池旁冲洗杯具，“等她下次来，交给她来处理，毕竟不是小钱。”</p>
纪珊一拍脑门：“还是你想得周到。”</p>
丁晨很快忙完，纪珊背靠柜台感叹：“我踅摸着，鱿鱼这回气性有点大，苗头不大对，搞不好怕是要栽了。”</p>
到底是了解她，丁晨擦干净手，谑道：“是谁说没戏，刚还劝人算了的。”</p>
纪珊走过去，食指戳在他胸口：“我那话重点不是在后面么，追女孩嘛，那就得一步一个脚印经得起挫折。”</p>
丁晨挑眉，纪珊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不定只剩最后这一哆嗦小鱿鱼就动摇了呢，他这边突然也来了脾气，那可不就前功尽弃彻底凉了。”</p>
丁晨包住她的手，思索一番：“依你这意思，那丫头其实已经动心了？”</p>
“不好说。”纪珊不敢打包票，“小鱿鱼的心思我是从来没看懂过，你忘了我还怀疑过她心里有程越川，结果呢，你看她对象换了一个又一个，有在乎过程越川对她的看法吗？人家不在乎，我们这些人的看法她都不在乎。”</p>
“她跟我们又不交心，为什么要在乎我们的看法？”丁晨拉着纪珊坐上脚边的小马扎，“认识这丫头这么多年，我和越川都看明白了你还没看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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